第59章 盼愚
面对两人的追问,张有余笑着没接话,从桌子上挑起一筷子菜,问道:“这个是什么?”
“这个啊,酒糟凤舌,是用禾花雀舌头冷水下锅焯水,另起一锅用花椒、葱、蒜爆香,将舌头下入,翻炒后再下酒烧开……”风照下意识地解释了几句,突然发现不对劲,“等等,你别想扯开话题,画画的事情怎么说?”
张有余还是不接话,另外尝了一道菜,突然停了嘴,用筷子挑起一块小小红红的东西,咂着舌头问道:“这个好辣啊,是什么东西?”
“这个叫辣椒,是这几年才流行开的新香料,”青湉这次长了教训,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费太多口舌,“师兄,你就别转移话题了,到底是为什么啊?”
张有余见躲不过去了,叹气道:“我也想过,可法术的事情倒比人间绘画技术要复杂得多了。以画入战,讲究的是意境,所谓意境,就是要把自己的感受传达给别人。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我现在对色彩的理解还不到位,试问,如果连我自己都没有感受,又要传达什么给别人呢?”
“那有什么不能跟我们说的,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嘛!”风照高声道,青湉也在一旁点头。
张有余却摇头苦笑道:“这种事重点在于自己悟,你们帮不上我什么忙的。”
这句话属于“懂的都懂”,有的事情不是自己悟出来的自己也没法受用,你一味地去帮他,给他道破了天机,以后他怎么想都只有你给的答案,再也无法自己悟出别的东西了,这样一来没准就直接绝了人家这条路。大家都修行那么多年了,这点道理谁都明白。
闻言,两人都沉默了下来,都开始默默吃菜。过了一会儿,风照突然道:“你们的道号都是怎么来的啊?”
张有余笑了笑,没有介意这个生硬的转折,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和道号来源,气氛也逐渐再次热闹起来。张有余自己说完,又问另外两人:“你们呢?”
风照当先道:“我的说来也简单。当年我拜入师门,师父带我在山门里到处看看,最后问我有什么感想,我老气横秋地说了一句‘此地晚风残照、宁静致远,适合清修’师父听了以后大笑,就给我起了‘风照’这个道号。”她说着,还自我调侃了起来,“其实‘晚风残照’是我从诗词里读来的,那时候那么小,哪里懂是什么意思啊。”
青湉又接过话头道:“我的也差不多。当年拜师以后,师父说我兴趣宽泛,适合博览群书、阅历山河,就带我游遍了全国,最后来到大草原上,我感慨草原好像一片大湖,风吹着草面翻滚,就好似粼粼波光。师父听了,就给我取了‘青湉’这个道号,青是指茵茵绿草,湉则是形容水面平静的样子。他说,既然我将草原比作湖面,希望我能像草也像湖,浩瀚、包容,却又能把控风浪,能得以平静。”
三个人以此话题为引导,延伸开来,又聊起了各自修行时的趣闻轶事。尤其是张有余和另外两人所处时代并不相同,聊起具有时代特征的见闻时,免不了各自称奇一番,气氛越发火热起来。
聊到兴头处,谁也忘了用法力逼出酒气,就任由着酒气钻上脑袋,直将三人都钻得酒酣耳热、兴奋异常。青湉说道自己第一次感受到法力在体内流转,兴奋得尿了裤子;风照说自己跟着几个师兄师姐下山偷偷买东西吃,结果只有自己吃过头了一整天没回山,被责罚了一通;张有余说自己捡了只流浪狗偷偷回师门养,一开始师父不准养,后来对狗比自己都亲,那狗天天跟在师父身边,居然开了灵智,甚至先自己一步飞仙了。
“更可气的是,他说他为了感谢我收养他的恩情,天天盼着我飞仙上来和他重聚,因此给自己起了个道号叫‘盼愚’,现在一见面就要贴上来跟我聊天,你们以后见到这位师兄记得离他远点。”张有余沉痛地说道,一仰脖又喝下一杯酒。
另外两人则是笑得前仰后合,风照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问道:“那你见到……哈哈哈……见到‘盼愚’,是不是……是不是还要叫他一声‘师兄’啊?”
张有余黑着脸,接连往她嘴里塞了几块点心,嘴里说着:“就你长嘴了、就你会说话,吃你的吧!”风照笑着,张有余塞过来的点心她照单全收,一张嘴被撑得鼓鼓的,像一只在颊囊里藏了大堆食物的仓鼠。
青湉见状,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从手指的间隙里传出他的声音“那师兄,那位盼愚师兄在哪里供职啊,我们想邀请他没事来府上串串门,想来他一定非常乐意!”
张有余见他捂着嘴没法塞东西进去,转而笑着调侃他道:“行啊,你盼愚师兄女仙缘可好了,让他也多邀请几位来,和你一起‘讨论功法’可好?”
他这么一说,风照也兴奋了,嘴里嚼着点心,含混不清地说道:“辣港情好(那敢情好),青湉缀喜荒(青湉最喜欢)‘讨论功法’了,胖鱼(盼愚)师兄多盖几过吕仙来(多带几个女仙来),他不得乐死?”
见到风照“倒戈”,青湉也转而揭她的老底道:“上次你和蘅芜、潇湘她们几个女仙一起去喝什么御赐的仙酒,结果回来的路上醉倒在宫门前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被上朝的苦瓜给看见,派人送了回来!”
张有余见状,又开始帮腔调侃风照,风照也不恼,回头又说起了张有余的其他糗事。
三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又笑又闹了好半天。到最后,三个人聊得尽兴也吃得尽兴了,风照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提议道:“来,让我们满饮此杯,从此了却俗事,我们就是仙庭里新的家人!”
这番话说得有点不伦不类的,但胜在情真意切。见她兴致那么好,另外两人自然也都附和着大喊道:“干杯——”
酒楼外,谈话声、玩闹声、爆竹声响成一片,人们在一片声音的海洋里无声地笑着、闹着;酒楼里,三只酒杯轻轻碰在一起,碰撞声传到三个人的耳朵里,分外清晰、分外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