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被自己的幻想感动得不能自己的潘红又“扑”的一声笑出来：“安康啊，你真像你铁爷爷。你铁爷爷就是常把我弄得哭哭笑笑的。”

    牛贵勤的神情这时恢复得平静而自然：“安康，给我的助听器换一下电池。”

    “好嘞。”

    换完电池，牛贵勤又让安康把背心洗一下，潘红也拿出了换下的背心，其它东西说让李秀清洗。两个老太太一致说以后你如果有遇到啥都让你洗的女病人，绝对不能洗胸罩裤衩，会触霉运的。

    安康连说“我记住了。”

    可心里叹气，护工这活儿百分之八十都是和屎尿屁打交道，有些事是躲不开的，但有能躲的借口还是躲开好。

    安康洗干净两个背心，挂到晾衣房的衣架上。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楼下的街景。看到路边水果摊想到了在新桥市场烈日下卖菜的温晴和儿子，也不知道他们娘儿俩在干什么？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上辈子真的欠这些人的情吗？

    安康的脑子有点乱。

    站了一会儿安康有了结论：老子谁的也不欠，如果不是一天三百老子才不干这个。

    回病房，三个病床的家属都来了。王氏兄妹、铁林、黄志飞，都在和各自的亲人说着话，于燕也等在屋里。

    安康挨个打招呼：“王哥、王姐、黄哥、铁林哥。”

    铁林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快递包裹给安康：“你要的全套修脚刀，打开看看买的对不对。”

    安康打开，里面各种刀、剪、锉、刀架很全。

    他打来热水放在床上，让潘红躺着把双脚泡到水里，坐旁边守着，水凉了就添些热水，始终保持水的热度。

    黄志飞埋怨牛贵勤：“这好好的换什么人哪？”

    牛贵勤说了句：“我愿意。”

    黄志飞外国人似的双肩一耸，手一摊：“有钱难买我愿意，只要你愿意就好。这大热天的为这事跑一趟，真是的。”

    于燕，安康没法怼他，潘红可不惯他：“没这事你就不来看你姨了？”

    黄志飞不理潘红，对牛贵勤说：“大姨，合同签完了，没事我走了。”

    “先别走，”牛贵勤喊住黄志飞：“现在快八月底了，场里的油黄瓜和糖蒜腌没腌哪？该腌的菜都腌上，不然冬天给工人吃什么？”

    “行，我告诉我媳妇到市场买去。”

    “你自己去，你那媳妇一打麻将啥事都忘。”

    “我忘不了就行呗，我走啦。”

    黄志飞出去，铁林望着黄志飞的背影发愣。附到安康的耳边悄声问：“这家伙刚才从旁边过的时候你闻到什么味儿没有？”

    安康摇头：“没有，你闻到什么了？”

    “嗯，你出来一下。”

    安康嘱咐潘红不要乱动，小心盆里的水。然后跟着铁林出去：“你闻到啥味儿了？”

    “料子味儿，这家伙肯定是个料子鬼儿。”

    “他好歹也算是一个事业小成的人吧，可能吗？”

    “就是事业小成的人才喜欢玩这个。他身上一股牲口料子味儿，我们工地几个小工头，有两糟钱儿后玩这个，弄不到好料子就磕牲口料子，有时就在宿舍里磕。”

    “你也吸？”安康吃惊地问。

    “我？我也就玩玩嫂子，才不碰玩意儿呢。磕料子一开始花不多少，越往后越想磕贵的，有多少家产也不够霍祸的，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挖草。”安康想起黄志飞帮牛贵勤照看养牛场，牲口料子是兽药里的常备药，他可以通过正当的渠道买到这玩意儿，至于是人用了还是牛用了谁能说的清。他不禁替牛贵勤担心起来，有这样的料子鬼晚辈，那不是让猫看鱼吗？她的养牛场悬了。

    “那你怎么不举报你们工地的人？”安康问。

    “我有那功夫还不如泡谁家小嫂子呢，磕料子磕死了谁家的孩子，再说有管这事的地方。”

    “没别的事我回屋了，一会儿水盆里的水就凉了。”安康准备回去。

    铁林拉住他：“我还真有事想和你商量商量。我最近看上一个女的，可是这女的贼特么鬼，把我弄得大海里捞针一样无处下手。”

    “那还不好办哪，跟电视里学。天天送花，贿赂她身边的人给你通风报信，帮你说好话，下了班你就在她公司外面等着她。要不找几个演员来个劫财劫色，然后你来个英雄救美。”

    “就你这主意，非把人吓跑不可。咱们这儿是东北，不是崇拜外国套路的发达城市，三十多岁了还玩点歌献花的小把戏不够丢人的。至于英雄救美嘛？”铁林沉吟起来，接着否定：“不行不行，咱东北打抱不平的人太多，别我在那儿做假戏，旁边来个真打的，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你不有钱吗？那就用钱砸呀，砸晕她。钻戒豪车天天送，看她能不能抗得住？”

    “天天送钻戒豪车？那她还不得把我当成傻子呀，就是石油王子也没这么送的吧。”铁林开始怀疑安康是不是在戏弄他。

    安康笑：“那我就没办法了，贫穷限制了我的想像，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所以你问我还不如问问你的菠勒盖儿呢。我只谈过一次恋爱就结婚了，没经验。”

    “你拿这话糊弄我家老太太还行，我会信吗？”铁林一副你骗不了我表情。

    “真的，我家条件一般，上学时只有吃饭钱，没钱追女生。等上班后手里有点钱了更不敢追了，怕把这点钱花光了也留不住人，最后人财两空。直到二十七才遇到我老婆这么个不嫌我穷的，就凑到了一起。”

    铁林苦恼地说：“哥，大哥，我没问你恋爱史，我是让你帮我出出主意。连我奶都夸你脑子好使，帮我想想辙。”

    安康也苦恼，“我就是一个护工，你奶在省厅当过处级领导，你好歹也算是官三代，又有做房地产生意的哥们儿。咱俩的生活圈子不一样，想的事也不一样，你要说怎么护理病人我能说出一二三来，问我怎么泡妞儿？”

    安康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