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不耐烦地：“下去下去下去，废什么话呀。”

    安康看了一眼白大褂，白大褂面无表情地站着。安康只好出去，看了其它几部电梯，都是上行。

    找到步梯间一层一层地爬了上去，好在只是四层，不算费力。

    到了四层又找留观室。

    据安康的经验，所有医院住院区的留观室、抢救室之类的房间都在护士站的对面，不可能放到离护士站八丈远不便于观察的地方。

    走廊空荡荡的，安康直奔护士站，到了护士站一个保安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安康后说：“是你呀，你是哪个病房的护工？”

    这个保安正是把安康从电梯里轰出来的那位。

    “留观室？”

    “留观室？陈医生，你们病房有这个护工吗？”保安回头问。

    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医生，正是电梯里面无表情的那一位。

    “没有护工。”说着这位小陈医生站起来看了安康一眼。也认出是被保安撵出电梯的人。

    问：“你说你是留观室的护工，你护理病人几天了？”

    “我现在才上护，正要接班。”

    “你要护理的病人叫什么名字？”

    “叫佟有山。”

    小陈医生又问：“佟有山的主治医生是谁？”

    “我没见到病人呢，我哪知道是谁。”安康实话实说。

    年轻医生和保安都笑了，保安说：“像你这样窜病房找活儿的人我见的多了，编个瞎话就往病房里钻，告诉你……”

    他用大拇指向身后一指年轻医生：“这位陈医生就是佟有山的主治医生，他都不认识你。你知道佟有山是谁呀就跑进来找活儿，赶紧走。”

    安康从他俩的话中得到完整的信息，佟有山就住在留观室。懒得理他们，向护士站对面一看，果然挂着“留观室”的牌子，直接走了过去。

    保安忙上前阻拦，年轻医生也从护士站后面跑了出来。

    安康推开保安：“起开。”

    也不敲门，推门而入。

    屋里有八九个人，多数穿着白大褂。保安和年轻医生从后面挤进来。

    保安说：“这个人非要进来，我拦不住。”

    他这么一说，屋里人的视线全转了过来，安康也打量着他们。有两个穿便衣的女人，一个七十多岁，一个五十来岁，从相貌上一看就是娘俩。

    病床上躺着一个老头，胳膊上输着液，床下挂着一个尿量不多的尿袋。

    其他的六七个白大褂都是四五十岁的男人。

    安康客气地问：“请问佟有山在这屋住院吗？”

    老太太用手一指病床上的老人：“这不是，你是谁？”

    “我是护工。”

    一个身材略胖的男医生过来问：“你是吕院长介绍来的那个中心医院的护理长吧？”

    挖草，我啥时成了护理长了？

    安康向前伸出手：“您好，我是护工安康。”

    对面的男医生握住安康的手：“你好，我是赵增瑞。”

    “您是赵院长啊，对不起我不认识您。”

    “没关系，你吃晚饭了没有？”

    “我吃完饭过来的。”

    又寒暄了几句，门口的保安唯恐安康告自己的状，悄悄退了出去。

    赵院问：“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安康回头看了一下小陈医生说：“你说你是佟有山的主治医师是吧？我问一下，有没有特别的护理要求。”

    年轻医生一下窘在那里，马上辩解：“我没说我是主治医师是保安说的。”

    赵增瑞向那一群医生中的一位说：“林主任你给说一下。”

    又向安康介绍：“这是泌尿科林主任。”

    林主任说：“正常护理，注意观察。有事你找护士通知值班医生，就是你身后小陈医生。”

    安康瞬间就明白了林主任与这位小陈医生的关系。医院一把手的老丈人住院治疗，科室主任把一个小医生顶到一线，明摆着这是给他多接触一把手的机会。这种机会不是血缘关系或亲弟子捞不着，难怪小陈医生牛哄哄的。

    安康摘下双肩包放到墙角，到床前看看老头：“老爷子你好，我是你的护工安康。”

    老头尽管表情痛苦，仍努力伸出手握了一下：“辛苦你了。”

    很多时候凭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修养。

    安康断定这个老头不是个多事的人。

    “老爷子，从今天开始到你出院，我一直在你身边，有什么事或者哪里不舒服你就告诉我，别客气，你一客气我就有机会偷懒儿了。”

    屋里的两个女人笑出声来。

    佟老爷子把安康的手按到小腹上：“尿不出来。你说说，是咋回事啊？”

    这老头，当着一屋的医生问我咋回事，我哪知道是咋回事？既然你问我我又不能不回答，那我就给你来个不一样的回答。

    “老爷子，我给你讲，它是这么回事。”安康开口一解释，屋里的医生全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这个护工的高见。

    “你老人家这一身的零件用了七八十年了，别的零件都没事，就是这下水道堵了，等管道工拿专用工具给你通一通就没事了。”

    屋里的人听了这个比喻，都乐。

    老太太听了一拍手，对老头说：“对呀，你忘了咱家下水道堵过一回，返上来一片臭水把地板都泡了。”

    安康的手被老头按到小腹上，顺势向下按了按，反弹的力量很大，这说明膀胱里的尿不少，安康探头认真地看了一眼挂在床下的尿袋，又检查了一下导尿管，不禁皱起了眉头。

    赵增瑞注意到安康的动作和表情，问：“安护理长，有什么问题吗？”

    “赵院，叫我安康就行。我一个护工的问题在医生们眼里也许不是问题，怕说错了医生骂我瞎掺和。”

    “治疗无小事，有问题尽管说，对吧？”赵院回头问其他的医生。

    其他的医生也纷纷表态：“说错了也没事，说吧。”

    “我刚才进屋的时候看了一下尿袋里的尿约在二百毫升的位置，老爷子把我手按到他小腹上时我按了一下，很硬，膀胱里应该有尿。从我进屋到现在有三四分钟了吧？依老爷子的腹内存尿形成的腹压至少应该排出二百多毫升，可是尿袋里的尿仍在二百的位置上，不对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