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孩子们为那仨瓜俩枣毁了前途，现在告黑状的人多多呀。安康，你明天别听老佟的，让他装睡就行。他长了一脸抹不开的肉，总不好意思拒绝，我儿子就是随他了才吃的亏。不过，有些人我们家谁在这里都会无法拒绝，只有你谁也不认识，最合适。”

    “那个那个陶阿姨……”

    “潘红和我同岁，你叫我阿姨叫她奶奶，这说明我比她年轻，我爱听，说吧，你想说啥？”

    “您是年轻。那个陶阿姨，收个礼记个账什么的我能干明白，可是拒礼这事担子太重了，再说这活儿跟护工没关系呀。”安康一脸的为难。

    “孩子，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儿子当年因为不当回事已经吃过一回亏了，差点没进去，我动用了多少关系才保住他。大姑娘已经退休了，可增瑞是院长，二姑娘在市委组织部，儿子在住建厅，手里都有点权，盯着他们仨的人太多了。现在上面抓得这么紧，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咱们初次相识就让你做这事，是因为我相信文峰。文峰这人我了解，别看他是个书呆子，但看人还是挺准的。而潘红更是把你夸得天上没有地上就一个。还说有人冤枉你打了病人，人生在世哪有不受点委屈的，而你小小年龄却在受委屈后懂得取舍知道进退，这就很难得了。我儿子要是能做到这点我就不用愁了。”

    听了这话安康半晌无语，难怪老太太非要留在这里，原来是为了私下说这事，人情往来事情虽然不大，但老太太这是为儿女们填坑排雷呢。

    老太太见安康不说话，又问：“你明天要做的事关键在哪儿知道吗？”

    安康想了一会儿：“记好账，闭上嘴。”

    老太太点点头：“文峰和潘红有眼光，没骗我。潘红这人很傲，很少求人，可她为了你给我打电话。她为什么这么喜欢你我不知道。但她张一回口我怎么也得帮一下，你跟我说说，你受委屈的事想怎么办？”

    “我不想把谁怎么样。只要能在华云市做护工养家糊口就行，郭丽娟虽然做事气人，可她也是被她爸逼的。”

    老太太叹口气：“心软，做事总替对方着想，你这性格做护工倒是再合适不过，官场商场职场都不适合你。这样吧，让她给你点补偿，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听阿姨的。”

    “把你的录音给我听听。”

    安康拿出手机把自己和丽娟对话的录音放了出来，老太太听完评价：“处理不好家庭问题，别说官场商场了，就是在菜市场，都会出问题。”

    “我们经理说了，郭丽娟的公公是卫生厅退休的，是厅级干部，权大势大惹不起。”

    老太太不屑：“你不知道，咱们省在职的厅级干部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这么多厅级里他一个退休的能有多大能量？”

    “对您来说是这样，对我一个护工来说他的一句话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好了好了不说这事了，明天的事你记住没有？”

    “记住了。阿姨，明天就我和佟大爷在是吗？”

    “是。从首都请的专家明天下午的飞机到，手术定在明天下午五点。我们家里人早就商量好了，白天谁也不许在病房。增瑞是这医院的院长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上赶着帮忙的人有的是。但是这些帮忙的人做不了你要做的事，你明白了吗？”

    安康明白了。不考虑陶老太太介绍的家庭情况，只赵增瑞是二院院长这一项，就不存在什么找护工的问题，主动想当护工的人多的是。别说护士，就是医生想来护理的也不在少数。

    陶老太太的想法是找一个与自己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稳当人，以护工的名义挡一挡那些送礼的人。

    可是，拒礼也到不了这么极端的地步吧？

    安康怎么想这事怎么怪，有的人病了其家属恨不能把全世界的人都动员来，每个来的人拿个十万八万的才好。可这老太太不但低调还做的这么决绝，一副严防死守抗击洪水的架式，这是防什么呢？

    安康抬头看老太太，老太太看安康满脸的疑惑，笑着说：“觉得我这老太婆做事太绝是吧？我也不瞒你，增瑞提副厅正在公示期，万事得小心。”

    “嗨，原来赵院长这是产房传喜讯——生（升）了，我说的呢。”

    “明天早上咱娘儿俩吃完早餐，我就走。护理的事有护士长安排，你听她的，现在睡觉吧。”

    这一夜，无论是老头哼哼还是老太太翻身，安康都要起来看看，加上小陈医生为了在老两口面前表现，进来四五次。护士也进来四五次，他基本上等于没睡觉。

    到了早上六点，安康也不睡了。到卫生间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看手机。

    六点半，护士拿着体温计蹑手蹑脚的进来不敢吱声，换作别的病房护士早说“几床几床量体温”了。

    安康下床接过来，解开佟有山的病号服把体温计放到腋下，凉凉的体温计冰得佟有山哼了一声，安康说：“夹住，别乱动。”

    接着小陈医生也进来观察佟有山的情况，因为夜里佟有山既没输液也没喝水，所以尿量不大。

    他看到老太太起床，忙到卫生间打来洗脸水让老太太坐床边洗。

    老太太不肯，非要自己去卫生间洗。

    安康见状过来帮老太太穿上鞋子，扶着下地就往卫生间走，小陈这时还看不出眉眼高低，拦在前面说：“我端着盆你洗就行。”

    老太太无奈地看安康，安康笑着说：“陈大夫，你再拦一会儿阿姨就尿裤子了。”

    小陈医生立刻尴尬的无地自容。如同被开水煮了大虾似的连头带脖子全变成了红色，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让开路。

    安康扶着老太太进了卫生间，转身出来关好门。

    见小陈医生端着盆瘟头瘟脑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过去从他手里接过盆放到床边的椅子上，拎起暖壶去了开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