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本来坐着，一听这话躺下了：“我才不走呢，我在这儿陪你爸，你想回先回去吧。”

    佟琳说：“昨晚是没有护工，今天护工来了你还在这儿干啥？”

    “啥也不干，我陪着不行啊？”

    安康把话接了过来：“阿姨是这样，今晚不仅我在，陈医生也在，您要是陪在这里的话，我们就没地方休息了，是不是陈医生？”

    院长走了，但院长的岳母和夫人还在，小陈医生再累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只等院长的岳母和夫人一走他就可以休息了。

    只要老头前列腺还在出血，膀胱里的血块一夜也抽不完。听了安康这话知道这是赶老太太走的意思：“对对对，我今晚也要守在这里，随时冲一冲导尿管。”

    老太太不吱声。

    安康说：“阿姨，你在这里我们分心，再说你也替佟姐想一想，她照看老爷子就够累了，同时还担心着你的身体，你也多疼疼你姑娘吧。”

    老太太说：“我咋不疼她了，我就在这儿睡个觉，能有啥事？”

    “阿姨，不是说你有事。是怕你累坏了。您要是真趴下了，你说佟姐顾哪一头吧？”

    “我的身体我知道，不会有事。”老太太下定决心不走了。

    安康看了一眼佟琳：“佟姐给我找一把陪护椅吧，在这屋加个床。”

    老太太小手一挥：“不用，小陈去医生休息室就行了，咱娘儿俩照看你佟大爷。佟琳回去吧。”

    安康无奈，只能看佟琳，那意思是，我尽力了。

    佟琳也没办法，一脸的不高兴，嘟囔：“这老太太才犟呢，那我走了。”

    “明早来时带一箱水来，来人看你爸连口水都没有。”

    佟琳生着闷气，收拾自己的衣服也是甩甩打打的，老太太没看见似的：“要走快走，这都快十点了，你走了我们好睡觉。”

    佟琳说着“回家睡觉多好”看老太太，老太太不屑地挥下手：“耳旁风回家吹去。”

    佟琳扭脸出了屋。

    女儿出了屋，老太太也不躺着了，坐起来问小陈医生：“小陈儿啊，如果不要紧的话，你也歇会吧。”

    小陈医生停下了手，不是他不想抽下去，而是佟有山的膀胱里没有尿了，没有尿便意味着有血块也不可能抽出来，想抽的话只能往向里面注射生理盐水冲洗膀胱。

    其实看似高大上的医生操作就是管道工用皮搋子在疏通堵了的马桶，不停的抽水、推水。要么把堵死管路的血块抽出来，要么把血块推到膀胱里，让尿流出来。

    只不过医生接触的是人，不是马桶。

    小陈医生已经抽了五十多分钟，鼻子被熏得早已达到闻骚而不骚的境界，手捏注射器也捏得快抽筋了。

    听了老太太的话站起来对安康说：“安哥，我已把血块抽的差不多了，你多注意观察，发现有什么不对你来医生办公室来叫我。”

    “好的。”

    “阿姨那我回办公室了，有事让人喊我。”

    “你快歇歇吧。”老太太笑着打发小陈医生。

    医生出去，护士进来见液体已输完，摘下输液管离开。

    安康忙着倒尿，擦洗地面。

    老太太问：“安康你睡哪个床？”

    “挨着老爷子的，有动静我能听到。”

    “那这个床给你，我睡靠边的。闭灯吧。”老太太两脚站到鞋上一转身坐到另一张床上。

    安康俯身看看进入睡眠状态的佟有山，老太太说：“不用看，他没睡。”

    安康笑一下不再管佟有山，蹲下来仔细观看一下尿袋里尿的位置，起身关掉顶灯，留下地脚灯，坐到床上翻手机。

    “安康。”老太太叫安康。

    “嗯。”安康回头。

    “昨天我发朋友圈……”

    “您发朋友圈？你这个岁数也玩微信？”

    “你是怀疑我不会玩吧？”

    “嘿嘿……”安康笑着承认。

    “这有什么难的，我还会打电子游戏呢。嗯……刚才说哪儿了？”

    “您说您发朋友圈。”

    “对了，我发朋友圈说想找个好护工，文峰回话推荐了你，潘红也把你夸成了一朵花。后来增瑞说吕院长给他推荐了一个护工，我把文峰推荐的人回了，没想到这三人推荐的都是你。别说你还真有两下子，进屋就给这帮牛比哄哄的大夫来个下马威。”

    安康有点吃惊，没想自己的名气在老人圈中这么大，问：“阿姨你认识文峰老师和潘奶奶？”

    “你应该问他们认不认识陶胜男，我就是陶胜男。你叫文峰老师？他是我的老部下，一个书呆子。以前在中学教书，是我把他借调到计委的，华云大学成立文学分院时也是我推荐他去的，后来文化厅缺人又让他去了文化厅，还行，当了处长。他就是在那儿退的，潘红是他的副手，你说我认不认识他们？”

    “我的天，你老人家以前是啥官儿啊？”安康把身子转了过来坐着。

    “官不大，以前是市计委副主任，计委现在叫发改委。”

    老太太侧身躺着，一手托在腮下，眼睛似闭非闭：“我是第一波下海的，那时的钱好挣。我先做粮油后做外贸，后来不让干部经商了，我从公司退了出来。三个孩子的婚房不管姑娘儿子都是我给的，还给他们每人存了一笔钱，不过，这钱得我死了他们才能花。”

    说到这儿老太太用胳膊撑着想坐起来，安康过去扶，老太太手一挥“不用。”

    坐起来后老太太说：“我和你说我的家庭情况是想告诉你我家不缺钱。晚上我在这儿住就是想明天白天在家休息。增瑞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二姑娘在市委组织部，她公公是省委副书记，儿子在省住建厅。加上我的老面子，明天肯定会有很多人来看老头，而且都不会空着手。我给你准备了本和笔，送水果奶粉营养品的、两千块钱以下的，不管谁来一定要问清名字记下来，这是人情，以后得还。送卡和两千块钱以上的，一律不收。老佟，你听见没有？”

    佟有山“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