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指指自己的鼻子：“我这鼻子和聋子耳朵一样，就是个摆设，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香什么是臭，全凭着嘴来尝。现在可倒好，嘴也不好使了。也就是看着别人吃饭香我才能吃进点东西，不然啥也不想吃。”

    “那你倒是吃啊，我都吃饱了你才吃小半碗。”

    “我这都没少吃了，平时也就尝一下，我年轻那会儿啊……”

    蒯满仓感叹了一声正想说什么，“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红尘的历史记取你的笑容……”

    安康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明哥来的电话，一定是看咱俩不在病房着急了，弄不好我得挨骂。”

    “把电话给我。”蒯满仓接起电话：“我不是……是我……送了，那饭还放在桌子上你自己看看，你还没吃？过来吧，就在医院大门的斜对面。”

    几分钟后，明哥带着那个刘助理和两个男人进来。蒯满仓一拉安康：“咱们走。”

    快出门时小店老板喊：“还没结账呢。”

    刘助理忙说：“他们的账我结。”

    走出十几步蒯满仓回头看了一眼，走进一家小超市，买了两盒烟两个打火机，分别揣到衣服和裤子兜里。打开其中的一盒，在小超市里抽完一支，换上第二支烟才慢悠悠的往外走。

    见安康盯着他看，举着手中的香烟说：“住院不让喝酒，吃饭又不香，再不让抽烟我还活着干啥？”

    安康总不能说“你抽吧”，只能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好不好的能怎么样，就是真得了什么病我就不信住院这几天不抽病就能好了，你想告诉小明就告。”

    安康点头：“我肯定告诉他。”

    老头乐了：“你这小子倒是实在。”

    中午一点多，蒯满仓睡觉，安康坐在椅子上打盹。

    门开，轻手轻脚进来一个大胖子。看看睡觉的蒯满仓，冲着安康点头哈腰，招手示意安康到走廊去。

    安康不认识这人。在东北，探视病人都在上午，没有下午来的，看来这人是有什么事要说，安康跟了出去。

    到了外面胖子热情地握住安康的手：“你就是安护理长吧？我是饭庄的厨师长。今天中午的面条是新来的面案做的，他刚来不知道这是给你和老爷子准备的午饭，当时太忙又没人送，出锅时间长了，实在是对不起。”

    说着厨师长连连给安康弯腰，可他太胖腰弯不下去，看上去就是连连点头。

    安康说：“我想吃了，老爷子不让，非拉着我去外面吃。”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今天来不是看望老爷子的，哪有下午看病人的？主要是找你。老爷子病了我也不知道他想吃什么，安护理长你帮我问问，问清楚了你给我打个电话，然后，我亲自做。对了，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原来是这事啊，看来明哥是骂过他了。

    其实蒯东明只是打开餐盒看了一眼，没说话。是那个冷脸的刘助理操起电话劈头盖脸给了厨师长一顿痛骂：老爷子吃饭这么大的事你随便糊弄，想不想在饭庄混了？

    安康答应，不就每天吃饭前问一句“想吃啥”吗？没这事也是天天问。

    “行，每天开饭前我给你打电话。”

    “太谢谢老弟了，哥也是给人打工养家糊口，不容易呀。”厨师长和安康互留电话加微信。

    厨师长临走时：“你给哥打电话怎么也不能你掏电话费，这点钱你收着，有时间自己充一下话费吧。”

    说着厨师长给安康转过来五百块钱，挥着胖胖的手：“改天哥请你喝酒，再见。”

    回到病房安康心里美滋滋的，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厨师长想打听蒯老汉吃什么给他送钱，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意外的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难怪古人说“宁为富家奴，不做贫家主”，原来是有钱可搂啊。

    回屋不久，蒯满仓一觉醒来，和安康说梦见自己在内蒙古大草原吃手扒肉，用刀片下一块肥瘦相宜的羊肉，抹上绿盈盈的韮菜花往嘴里一搁，那个香劲儿就别提了。讲得两眼烁烁放光，不停的吞咽口水。

    安康夸他：“一听您就是个行家，手扒肉只吃瘦的太柴，肥的又太腻，非得肥瘦相间的吃着才香。老爷子你中午只吃了几口饭，是不是饿了？”

    “不觉得饿，就是馋，看啥都馋，可拿到嘴里吃着又不香。”

    “您不觉得饿，是不是胃火太大呀，晚饭让他们送点水果来吧，你想吃什么水果？”

    蒯满仓说：“桃饱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

    “知道了，饭呢？你想吃啥饭？”

    “你别管我，你想吃啥点啥，我爱看你吃饭，香。”

    “米饭、炖牛肉怎么样？”

    “中午就是米饭，咱们吃花卷吧？菜不变。”

    “行，我给他们打电话。”

    安康拨通饭庄厨师长手机，对方特热情：“安老弟真讲究，这么快电话就过来了，你晚上……不不……老爷子晚上想吃啥？”

    “老爷子晚上想吃炖牛肉，炖得烂一点。老爷子满口都是假牙，主食花卷。”

    “炖牛肉，花卷，没问题。老弟我跟你商量一下，清炖牛肉口感差一点，西红柿炖牛肉吧，西红柿炖的牛肉，汤鲜肉嫩，再配两个小菜。”

    “怎么做菜你是行家，听你的。送来的时候再带点水果。”

    “什么水果？”

    “弄几个桃，其它不伤脾胃的水果你看着弄就行。”

    “好来好来，老弟你看几点送去比较合适？”

    “晚六点能吃上就行。”

    “没问题，谢谢老弟。”

    晚饭依旧是安康先吃，蒯满仓先看。花卷又软又小，牛肉块又鲜又嫩，小桶似的餐盒满满一下子。别人吃饭是一口菜一口饭，安康连吃三四块牛肉才咬一口花卷，然后再“滋溜滋溜”的喝汤。

    蒯满仓馋得忍不住了才把牛肉塞到嘴里，勉强嚼两下咽下去说：“你吃的那么香，可我吃着怎么就没味儿呢？”

    “那你喝喝汤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