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你相信了吗？”安康在床边坐下，拿出手机翻着玩。

    董毅觉得自己在秦副市长和家人面前表现既专业又得体，就是他们想了解什么应该问自己才对。可偏偏把安康单独叫过去了解情况让他心里堵得难受，问安康又问不出来，恨不能马上给安康上满清十大酷刑让他吐出实话才痛快。

    于是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跟我说说，当时屋里都谁在，他们都怎么问你的你又是怎么回答的？我跟你说啊，象市领导这个层次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着不同的含义，别看你比我大，但有些事你不一定有我懂的多，你说说，我帮你分析一下”

    “你官场小说看多了吧？烦不烦？要不你值夜班我睡觉去。”安康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董毅忙按住他：“别别，你接着上班，我跟你开玩笑呢。”说完离开了病房。

    此后说来也怪，地塞米松和葡萄糖输完到后半夜一点，秦明孝不但双硫仑样反应消失，先前发烧的体温也从39度降到了37.5度，这点热度对于秦明孝这样重症病人来说，不算异常。

    也是在十一点到后半夜一点这两个小时中，朱丽和另一个护士忙得脚不沾地，一号床和九号床相继出现了危急症状。她不停地在一号床和九号床之间跑来跑去，后来忙不过来，另一护士接手一号床，朱丽守在九号床边。

    一号床离安康远又听朱丽说很可能熬不过今夜，安康心里膈应，没往那面凑。

    九号床是老何护理的，和安康隔一个过道，只有几步远。安康过去看了一眼，病人气管已经切开，气管套管上面人工鼻子里的纸滤芯浸满了血痰，基本上失去了过滤作用，病人喉咙里呼噜呼噜的上痰声音时时响起。

    朱丽吸过痰刚走到护士站，呼噜呼噜的上痰声音又响了起来，还得回来吸，间隔时间到不了三分钟。

    每次吸痰管插到气管里时，病人会被刺激得剧烈的咳嗽，因气管已被切开无法咳出来，被咳意顶住的病人上半身会身不由已一次次弓起来，脸憋得通红。别看病人是个半昏迷的壮男人，脸上露出的是无法忍受的极其痛苦表情，通身的大汗。

    因为说不了话，偶尔睁开的眼睛里满是“求求你别吸了”的哀求神情，令人不忍。可不吸又不行，痰涌上来的太快，不吸很容易导致病人窒息而亡。

    接着有几个病床的输液泵和注射泵相继“滴滴嘟嘟”的报警，护工们提醒值班护士：

    “二号床换液体——”

    “四号床换液体——”

    “五号床——”

    “十一号床——”

    就在朱丽和另一位护士忙得两脚飞飞的时候，十号床又传来“叮哐”的踢床声，黑张过来报告：十号床病人躁动的厉害，需要两个约束带。

    安康回来看了一下自己护理的秦明孝，秦老爷子睡得很安稳。正好路明睡眼惺忪的过来探望，两人合力给秦老爷子翻了个身，翻完路明坐在床边给老爷子拍小视频。

    虽然说ICU里不能拍视频，但这事得分是谁在拍。

    安康到九号床边对朱丽说：“你去取人工鼻子和约束带，我给他吸，你教我的本事我还没忘。”

    说着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病人胸前的密闭式吸痰管接到负压风管上，打开冲管液的第一道锁扣，把吸痰管从套管内管插入气管。

    病人气管里的粘膜因为反复吸痰早已被吸干净，随着吸痰管吸上来的已不是黄白色的痰，而是和血液痰液的混合物，看到眼里就全是血了。随着吸痰的“丝丝”声，吸痰管里一条流动的血线直奔密封的吸痰瓶。

    安康抽动着吸痰管在气管内变换位置，拇指在吸痰管风口上一松一压调整吸力，直到手上吸痰管负重感逐渐消失。病人的气管里已听不到痰音，安康抽出吸痰管打开冲管液的第二道锁扣，冲管液流入吸痰管后被全部吸走，管内的血痰被冲洗的干干净净。

    最后，安康关闭冲管液两道锁扣后才摘下负压风管。

    一直在旁边看着吸痰随时准备上手纠错的朱丽放了心，安康的操作无可挑剔。她放心地去备品库找人工鼻子和约束带。

    在边上从头至尾观看着整个过程的老何和黑张对安康佩服的五体投地，一脸的敬佩，连称“老弟是高手、高手。”

    同样观看了全过程的路明被病人吸痰时的痛苦给吓坏了。这哪是吸痰哪？明明就是酷刑啊。铁打的汉子只要这个小管儿往气管里一插，立刻让你喊不出叫不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一想起自己平时喝口水呛肺引起的剧痛不已的难受劲儿，越想越怕。

    这特么哪是ICU啊？明明就是刑讯室。

    往休息室走的时候他还在心里说：“假如有一天我病了绝不往身上插这么多的管子，更不吸痰，宁可死也不受这个罪。”

    想到这儿他又觉得不吉利，忙往地上“呸呸”了几下。

    朱丽把约束带送到十床，帮着黑张绑好病人，对老何说备品库里备用的人工鼻子用完了，明天才能到大库里取新的，眼下只能多吸几次痰了。

    安康看看病人胸前被痰堵死的人工鼻纸滤芯：“咱们做个简易的吧。”

    他到护士站找出一个用过的50毫升塑料输液瓶，用剪子在瓶的侧面剪出一个方型的口子，在瓶颈处捅个眼儿，拿了一条胶布走回来刚要摘病人的人工鼻子。

    朱丽递过来一次性手套，趴到安康的耳边悄悄地说：“这病人有梅毒，你戴上手套，注意别碰到他的血和痰。”

    安康说声谢谢，戴上手套从外套管上拨掉人工鼻子，用胶布在外套管头上缠了一圈，将输液瓶口拧上去。剪出的四方口朝上，再在口上蒙一块浸湿了生理盐水的纱布，把氧气管从瓶颈的小眼捅进去，病人的呼吸声在瓶里响了起来。病人有痰会咳到小瓶里，湿纱布替代纸滤芯过滤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