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和黑张看傻了眼，还能这样操作？

    朱丽也问：“你怎么想到的？”

    “在二院ICU里跟人家学的。”

    九床的病人安静下来，老何也能休息一会儿了，一迭声的谢谢安康。

    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半个小时，九床的监护仪上血压、心率、血氧、呼吸同时报警，接着一号床也开始报警。

    杨医生来了认真检查了一下，到护士站跟朱丽发牢骚：“怎么一到我的班就遇到这事，上个班死了一个，这个班这两个又有点悬，先用多巴胺维持血压吧，我去下医嘱。”

    朱丽说他：“杨哥，你快找个地方烧烧香吧，一到你班就有事，我们都不敢和你一个班了。”

    杨医生说：“明天我就去庙上烧香去。”

    过了一个多小时，一床、九床再次出现险情，杨医生再次过来，摇摇头，对朱丽说：“通知家属吧。”

    朱丽叫过老何，告诉他通知家属。

    ICU里护工和家属互相留电话，通知起来比护士翻病历找地址方便。

    老何通知家属进来，去了医生办公室。

    杨医生和家属说明情况后，回来告诉朱丽，家属放弃治疗。

    朱丽说老何：“把所有管子全撤了，撤干净后做好卫生，然后让家属换衣服进来。”

    其它床位的护工忙用被单盖住病人的隐私部位。

    时间不长，ICU里进来两伙穿着隔离服的人，一伙去了一床，一伙去了九床，都是男人居多。他们都是来见病人最后一面的，由于事先得到老何的提醒不能影响其它病人，这两伙人都压着声音，能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两伙人中又分出两伙分别去了四床和六床，有人拿出红布塞到病人枕头下，还从一个从杯里捏出香灰之类的东西往病人嘴里抹，抹的时候口中念念有词。

    朱丽立刻拿出手机拍了起来。

    这是家属进来给病人叫魂的。

    家属不敢求医生和护士，只能求护工帮忙开一下门，让家属偷偷进来给病人叫叫魂。说辞大多是“我家老人就信这个，不管人能不能救过来，让儿女们尽一下孝心吧。”

    但医院是绝对不允许这么做的，先不说他们给病人嘴里抹的东西有没有毒，起不起作用，因为家属的情绪不稳定，进来后不可预测的因素太多了。以前就发生过家属进来发现躺在邻床上的人正是开车撞了自己亲人的人，上去就是一拳。还有站不稳一屁股坐病人身上的。最常见的就是压扁氧气管和输液管的，反正没好事。

    最重要的是家属不会白让护工冒险开门，都会塞上三二百的红包。所以一经发现护工没经医生护士同意擅自往ICU里放人，马上通知医护公司换人。

    朱丽拿这些人没办法，只是用手机把看到的情况都录了下来，明天汇报给护士长。

    这事不用猜，一定是老何收了家属的钱，并指点他们换上隔离服混在另两伙家属人群中进来的。

    好在时间不长，几伙人相继离开。

    快到早四点的时候，九床的病人连着大便三次，把老何忙得够呛。以安康的护理经验来看，这个病人马上就要走了。很多病人都是排空肚子里的东西才走，具体是什么道理安康不知道。他只知道，只要危重的病人连续大便，那就离走不远了。

    四点，九床的病人走了。

    老何帮着家属忙前忙后的给逝者穿衣服，等太平间的车来了，老何跟家属要两千块钱穿衣服钱。守在医院的家属是几个没社会经验的年轻人，不知道给死人穿衣服还会付钱。本来病人死了心里就不痛快，一听老何张口就要两千，还说优惠了五百，气就不打一处来。说我们住院时就把钱全交给医院了，你从押金里扣就行了跟我们要什么钱。

    老何说我们不是医院的人，是吉顺陪护公司的，跟医院两码事。

    家属说我管你几码事呢，你不是医院的人在这里干什么？不是医院的人你跟我们要什么钱？我们又没请你帮忙，反正我们交钱只认医院一家，其它的钱不给。

    双方开始还压着声音，后来声越来越大，最后在ICU里就吵了起来，朱丽上前劝一面却劝不住另一面，怎么也压不住，急得不知道办好。

    安康过去拉住老何，回头向十六床指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你把这位爷的病吵重了可就有人收拾你了。”

    老何这才想这里躺着一个祖宗级的病人，不敢出声了。

    安康走到九床前，恭恭敬敬给逝者鞠了三个躬，说：“对不起，打扰您了。”

    他这么一来家属也不说话了，有的还哭了起来，安康借机让太平间的守护人推走逝者，家属随后也跟了出去。

    ICU恢复往常的安静。

    刚才手足无措的朱丽见安康这么快就平息了争吵，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跑回自己的休息室拿出一个弥猴桃剥去皮，悄悄地递给安康：“给，熬了快一夜了，补补维生素。”

    安康也没客气，接过来几口吃了下去，说：“谢谢。”

    朱丽晃着自己的手机说：“是我应该说谢谢你，我一定把我拍下来的给护士长看看，吉顺公司的护理长不看着护工早早走了，剩下的护工和家属吵架，这叫什么事？”

    五点，一床的病人追着九床的病人而去。

    但一床的护工胆子小不敢给死人穿衣服，黑张主动帮忙。她吸取老何的失败经验，先和家属说好给死人穿衣服是要付钱的。并讲清楚行情，各医院的惯例是穿一套衣服五百，寿衣一般都五套，打八折给两千就行了。

    守在医院的人不是家属，是某个公司派来帮忙的年轻人，办事特痛快：“不用你打折，两千五一分不少给你。”

    等把逝者推出ICU上电梯前黑张要钱时，对方跟她要发票，而且发票必须是中心医院的。

    华云市所有医院都没有穿寿衣收费这一项，黑张上哪里弄中心医院的发票去，只能说自己没有发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