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医生递过来一个纱布包着东西：“你是护工是吧？把这个收好将来交给患者本人或家属。”

    安康接过来打开，是半个手掌大的片状骨头。安康翻过来调过去仔细辨认后吓得一哆嗦，这是人的头盖骨。

    脑袋上取下这么大一片骨头，这人还活得了吗？

    安康走到十床前蹲下看床头卡，病人姓名一栏写着“朱丽”二字。

    安康一屁股坐在地上，难怪这一晚上没看到朱丽，原来是出事了。

    不对呀，她不是买水果去了吗？

    吴主任过来拉起安康：“安康你过来一下。”

    吴主任把安康拉到休息室，告诉安康朱丽出去买东西过马路时被人车撞了，虽然动手术取出了脑中的於血，可人已经不行了，心跳随时会停止。

    朱丽父母都在外地，就她一个女儿。吴主任虽然是亲姨但是有些事自己也做不了，希望安康能帮助做一下。

    朱丽没交过男朋友，家里也不可能给办阴婚。朱丽的父母来电话希望能有个男孩子为她送最后一程，也算是朱丽在阳间有过肌肤相亲的人。吴主任想了半天只有安康适合做这事。一来安康和朱丽关系不错，二来两个人还有个挂在嘴头上的师徒情，关系不算远。最主要的是吴主任不希望最后触碰朱丽身体的人是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专门挣给死人穿衣服钱的老头。

    如果安康能为她净体穿衣，也算是朱丽与她关系近的男人有过肌肤相亲，弥补了家长们心里的遗憾。

    安康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吴主任，我愿意送朱丽最后一程，可有的事我也做不到。”

    “什么事？”

    “净体、消毒、穿衣我都可以，可如果朱丽是个姑娘身，我封不了七窍。”

    听到这话吴主任的眼泪流了下来：“让小康帮你吧，朱丽托付给你了，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那……好吧。衣服放哪儿了？”

    “买衣服的人在回医院的路上，很快就会送过来，到时你到门口接一下。”

    “好，我现在去休息室准备一下东西。”

    吴主任喃喃自语：“我怎么和我妹妹、妹夫交待呀？”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响起来，吴主任看着来电显示，眼泪再次的流出来，用力地抺了一下眼睛接起电话：“喂，芳啊，夜里一点多的飞机到？好，我让你姐夫接你们去……”

    安康快步走出休息室。见到在外面等着的康丽群问：“康姐，咋回事啊这是？”

    “朱丽是过医院大门前的斑马线时被撞的，一辆车把停在斑马线前的另一辆车给撞了，连车带车前过马路的朱丽全给撞飞了。六点多送的急诊，三个多小时的手术也就抢救成了现在这样。别看朱丽现在还有气，那是药顶着呢，人早不行了。”

    “那个后车司机瞎呀？”

    “那人吸毒产生了幻觉，说是有人派杀手在到处追杀他，杀手就坐在前面车上，他要先撞死要杀他的人。撞车后他跑进路边小商店拿刀劫持了的女店主，后来被击毙了。”

    朱丽的衣服送来没几分钟，朱丽心电监护仪变成了一条直线。按程序医生护士轮流给她做了心肺复苏，又做了床头心电图，确认人已死亡。

    安康去护士站要酒精、纱布、脱脂棉球、手套、口罩等东西，护士听说是给朱丽用，帮着安康把东西拿过来，在床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朱丽，鞠了三个躬擦着眼泪回到护士站。

    安康和康丽群一起拉上隔离帘，趁着朱丽的肌肉关节还没变硬，快速撤下她头上脸上身上的引流管、氧气管、输液管、导尿管、电极片、血氧夹、血压带等身外之物，将酒精倒在纱布上给朱丽做了全身的擦浴，封过上五窍之后，下两窍交给了康丽群。

    接着开始拆朱丽头上的纱布。

    给朱丽买衣服的人很有经验，买回来的不是老人穿的寿衣，而是女孩子的秋装，从内到外一套一套的很全，连假发也没忘记。

    朱丽动手术时已经剃了光头，一根头发都没有。安康没敢把头部的纱布全部去掉，留了一圈最内层的，把手术室医生交给他的那块头盖骨插进贴近刀口的纱布内，然后用假发盖住。

    虽然是和康丽群两个人一起动手，给朱丽穿完衣服两人也是累出了一头的汗。

    忙完这一切，安康发现朱丽的嘴是张着的，心里明白这是人死后面部肌肉失去活力拉不住下巴造成的。

    又一想朱丽还没吃晚饭就出了事，便把自己在食堂给朱丽打的余香肉丝、水果沙拉、米饭端过来说：“朱丽老师，我是安康，刚才是我和康护士长给你净的身穿的衣服。你张着嘴不肯合上我不知道你是想说什么还是饿了。这样吧，想说什么你就给我托梦，饿了的话现在我喂你吃饭，吃完了你就上路去你要去地方吧，来，咱们吃饭。”

    康丽群在一旁听得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用力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安康红着眼睛用筷子每样沾了一下，在朱丽的嘴上点了点。出了隔离帘到十六床拿了一卷手纸回来，用手托住朱丽的下巴让她合上嘴，然后把那卷手纸垫在朱丽的下巴下面。再过一会儿肌肉僵硬后，嘴就不会张开了。

    吴主任悄悄掀开隔离帘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位ICU当班的女护士，看着着装整齐的朱丽轻声说：“太素了，你给她化一下妆吧。”

    安康为难地说：“我不会化妆。这种妆化不好是没法改的。”

    吴主任问：“身子都是你擦的，别人还能伸手吗？你们去把小丽的化妆盒拿来。”

    身后的护士听了出去跑到休息室取来朱丽的化妆盒交给安康。

    吴主任：“小丽爱美，你让她漂漂亮的走，好吗？”

    安康拿过化妆盒看着脸已变成灰白色的朱丽，想着她平时的样子，拿起眉笔轻轻地画上第一笔，因为过于紧张，没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