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现在的人三四十岁了也不着急结婚的现象。得出的结论是：没病没灾一个人什么都好，有了病和灾只能由年迈的父母照顾。银行里的存款不是送给了医院就是付给了护工。ICU不敢保证能救回你的性命，护工拿着钱也不一定能好好侍候你。

    快十一点的时候，蒯东明被送进ICU，观其状就一个字：惨。

    右腿膝盖已下截下去了，膝盖部位包着厚厚的纱布，前端一片殷红，右臂也是缠着纱布，头部的纱布连脸都包上了。

    人推进来的时候车上还坐着一个护士，手里不停地捏着皮球（手动呼吸机），进了病房就换上了大呼吸机，输液架上挂着五六种输液袋。

    过了十二点，主班护士关掉天花板上的照明灯，逐床打开功能带的上磨砂照明灯。这种灯光线柔和不刺眼，只照本床的一部分，不会影响其他人。

    此后ICU里安静许多，除监护仪间断的报警声，偶尔能听到老何叫醒八床、九床的女病人，“大姐醒醒……大姐醒醒……”

    安康对路明和康丽群说：“你们俩各自回屋休息一下吧，这里我守着就行。”

    路明说：“回房也睡不着，再坐一会儿。”

    三个人不再说话，都看着手里的手机。

    就在人们都昏昏欲睡的时候，董毅从一号床那边急匆匆地向老何走过来。走到老何身边董毅先看看老何的手机，“哈”的一声笑出来，随后感觉不妥，向周围看了一下两个人捂着嘴窃笑起来。笑过后董毅掀开九号床刘助理身上的被单，拿手机“啪啪”拍照。

    康丽群看到皱着眉走过去小声训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不知道ICU里不许拍照吗？”

    董毅乐不可支，夸张地弯腰笑着说：“太好玩了太好玩了，护士长你看这个。”说着要把手机递给康丽群。

    递了一半又收回去：“给你看不好，还是先让安哥看吧。哎呀我擦，这么大岁数了还扯这个呢。”

    董毅边笑边走到安康身边递过手机：“安哥你看看，别看你干了这么久护工，保你没见过，路处你也看看。老何发给我我还以为是网上的，过来一看还真是九床的，开了眼了。”

    安康接过手机看了一下，猛的一眼没看明白是什么，把手机凑到灯前再一看全身一震：手机中的画面居然女人隐私部位的特写。

    安康一脸嫌弃地把手机往董毅面前一推：“你拍这玩意儿干啥，没事找事。”

    董毅不接反而往回推，然后用拇指向身后指指：“九床的，你仔细看看。”

    安康的手仍然往前推：“几床的我也不看。”

    董毅不在意：“我就知道你没细看，我放大了给你看。”

    画面放大后，董毅指着一处说：“你看看这儿。”

    安康看了一下说：“这里有字，还是英文，L、O、V、E，还有个H，啥意思？”

    “你把这几个字母拼到一起不就知道了。”

    康丽群见安康也认真起来便问：“安康，咋回事？”

    安康领着康丽群走向九床。

    董毅又把手机递给路明：“路处你也看看。”

    到了九床边，安康指着刘助理说：“康姐你掀开被单看看她的右侧大腿根儿就知道他们拍了些什么。”说完走回十六床。

    康丽群掀开被单，光线太暗看不清，拿出手机打开手电，只见刘助理右大腿根部纹着一行深蓝色的英文“LOVEH”。

    不禁勃然大怒。

    回身一把抓紧住还在淫笑的老何：“你给我出来。”

    她拉着老何往外走，经过董毅身边时另一手连董毅一起拉住：“你也出来。”

    康丽群把这二位拉到护士长办公室“啪”的一声关上门。

    紧接着安康就听到一连串的女高音，声音又高又快，具体说什么听不清，偶尔停顿能听到几声男低音。接着又是爆豆般的女高音，中间还夹杂着“啪啪”的拍桌子声。

    路明也是满脸的怒气：“什么玩意儿，这两个护工真特么不是东西，应该把他们送到公安局去。”

    这时安康清晰地听那边的女高音也说出了“公安局”三个字。

    女高音连续飙了五六分钟才停下来，后来能听到模糊的说话声。

    十多分钟后董毅和老何两人垂头丧气的从护士长办公室出来。董毅到了安康身边笑了一下：“挨了顿狗屁呲，让你过去一下呢。”

    安康看向路明，路明点头：“去吧。”

    安康进了屋，康丽群说：“坐吧。”

    安康也没客气，坐到办公桌的对面。康丽群问：“他们以前干活时也是这样吗？”

    “不知道。我和他们不是一个公司的，也没在一起共过事。”

    康丽群揉着太阳穴说：“啊对，我都气糊涂了。这两个混蛋真不是东西。你说那个姓何的年龄大做事糊涂，董毅可是医学院本科毕业的，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不知道吗？吉顺这个护理班早晚会给我惹出大事，这事我得向吕院长汇报，这样下去可不行。安康你怎么看这事？”

    “缺德。”

    “是啊，太缺德了，我让他们把相片全删了，他们没把相片传给你吧？”

    “没有。”

    “事是出了，怎么处理我也得听院里的，不管院里怎么处理，安康你可不要外传哪。这事要是传到外面，影响可太坏了。这个女的出院后知道这事还不得自杀呀？会出人命的。”

    “我知道。”

    “那就这样，你也回去吧。”

    康丽群跟着安康过来，请路明到她的办公室。

    乱哄了一阵的ICU终于有了它应该有的样子：安静。

    安康坐在椅子上两眼盯着手机，眼前出现的不是手机里的内容，而是“LOVEH”这行字。

    从字面来看是“爱H”的意思。“H”应该是某个人姓或名的简称。这爱的有多疯狂才能在这个部位刺下这行字？只要这行字刺下，刘助理这一辈子就只能属于一个人了，因为后来的人只要看到这个“H”守在这里宣示所有权就会远远离开。

    四十七岁的刘助理仍然单身，一定和这个“H”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