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镇关西

第九章 雁门县,七宝村,午夜杀机

    马车晃晃悠悠的继续前进,看着官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多,郑途手指缓缓划过。

    地图上显示,前方就是雁门县。

    这便快了,只要再有三五天的功夫,咱们就能到达五台山了。

    郑途收起地图,看向正在赶马车的王进。

    “王兄,我有一事不知。”

    “但说无妨。”

    “自从上路之后,王兄都是一心赶路,从未询问过我为何去往五台山,难道心中就没怀疑过我吗?”

    “哈哈,我只管执行种相公的命令,只要别出差错就好。”

    在郑途的注视中,王进拍了拍手边的长刀,解释道:“种相公说了,若是寻找不到鲁达,如何处置你,全看我的意思。”

    “假若找不到鲁达,难道王兄你还能杀我不成?”

    王进慢悠悠的挥舞着鞭子,哈哈一笑:“哈哈,那倒不至于,这些天接触下来,我看你人品不错,不像渭州城内的人们所说的那么不堪,况且临行前有人托付过我,就算此行找不到鲁达,也得把你们安稳带回去。”

    “这人是谁?”郑途很是好奇。

    “种相公的孙女,种荷。”

    “不认识,没听过。”

    听到王进说出来的名字,郑途有些摇了摇头。

    他对历史并非十分感兴趣,对于种家的家谱更是一无所知。

    除了知道种谔、种师道,以及种家满门英烈之外,甚少再了解过其他种家人的名字。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种师道的孙女,他更是从未听说过,更加不明白为什么这女人会偏袒自己。

    其实他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既然种师道想暗地里偏袒鲁达,让其免去罪犯的身份,更应该拉拢自己才对。

    毕竟自己才是受害人,是被鲁达故意失手打死。

    按照现代人的思想来看,只要自己活着,不提起诉讼,鲁达给自己道个歉,再给一些经济补偿,这件事也就大事化小。

    就算自己死了,只要鲁达不跑出种师道管辖的区域内,从轻发落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毕竟谁会质疑老种经略相公的决定呢?

    只能说,大人物的思维方式着实让他这个小小的教师猜不透。

    不过还是先放眼当下吧。

    郑途收起地图,前面就是雁门县,他准备在城内找间客栈休息一晚。

    连续半个月在路上,不仅是他这个成年人吃不消,就连王进这个习武之人也经受不住,眉角眼梢都难掩疲惫。

    更别说年纪尚小的小丫鬟棠儿。

    “王兄,进城找间客栈,吃点东西,再休息一晚。”

    “没问题,听你的。”

    两人便如此愉快的决定了。

    马车通过一番盘查后被放进了城内,这里虽说是县城,可市井热闹,街道干净宽敞,人烟稠密,路旁的商户经营种类齐全,比起渭州城也差不多繁华。

    虽然说临近傍晚,可街道上仍然有许多老百姓在逛街采购,且身穿的衣裳干净整洁,显然当地的父母官并不是只顾着搜刮民财,多多少少也做了一些事情。

    尽管如此,一路劳累的三人也没心思去闲逛一圈,找了家比较大的客栈办理了入住。

    郑途见王进似乎欲言又止,便主动问道:“王提辖可是有什么熟人在此地?”

    “呵呵,还真是瞒不过郑兄,实话实说,我与此处县尉是旧友,路过此地想登门拜访,今夜小聚一番,又怕耽误行程。”

    “既然王兄有旧友在此地,那咱们就明日中午在客栈相见,到时再出发。”郑途笑道,他本就打算明日晚起,好多睡一会,既然王进提出来了,正好卖个人情。

    二人定好明日中午出发之后,王进便离开了客栈。

    郑途喊过客栈的伙计,要了两碟小菜,两碗阳春面,带着棠儿在客栈的大堂匆匆解决起晚餐问题。

    客栈生意不错,三个伙计在大堂忙的热火朝天,除了三名伙计,柜台后面还站着一位老汉,一边对账本,一边拨弄左手边的算盘。

    郑途挑起一筷子面条,正准备往嘴里放,眼角余光却几次留意到这老汉似乎在暗中打量自己。

    这让他生出些警惕。

    “掌柜的,为何盯着我看,莫非认识我?”郑途放下筷子询问道。

    行走在外,不得不防,反正这里是县城内,也不怕事情闹大,不如直接询问清楚。

    “哦,小佬儿不认识,不认识……”老汉看到郑途询问,匆忙低下头,手指在面前的算盘上飞快扒拉,眼神却依旧忍不住的飘向郑途。

    郑途把面条放进嘴里咀嚼,眼神却一直盯着老汉的动作。

    这老汉一定认识自己!

    端着面碗,郑途走向老汉,微笑道:“掌柜的,麻烦给我添些面汤可行?”

    “这有什么的,来啊,给这位客官盛碗面汤过来。”老汉不敢正眼看着郑途,只是召唤跑堂的小伙计过来。

    “好嘞!客官稍等!”

    小伙计过来取碗,却发现自家掌柜的额头已经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立刻心生警觉,目光看向郑途。

    看到老汉脸上的一层虚汗,郑途脸色阴沉下来,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难道是他?

    犹豫了一下,郑途试探性的问道:“老汉多日不见,身体可还不错啊?”

    啪!

    老汉手一抖,算盘被摔到地上,珠子滚落一地!

    眼见已经被认出,金老汉也不再藏着掖着,一改刚刚的怯懦,指着郑途鼻子怒骂道:

    “好你个阴魂不散的郑屠,鲁提辖居然没把你打死,反而让你追到这来,嘿,老汉我现在可有了靠山了,伙计们,给我把这汉子抓起来,绑到赵员外庄子上去!”

    老汉一声令下,客栈内的伙计们纷纷撂下手中的活,对着郑途一拥而上。

    郑途将面碗迎面丢到离自己最近一人的脸上,趁着包围出现空隙,两步突出包围,抄起凳子挡在身前:“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加害于我!”

    “哈,还在这装疯卖傻,你先逼迫我父女二人到酒楼卖唱,又害得我恩公沦为逃犯,还敢说无冤无仇!”老汉手里握着根短棍,对着郑途继续大骂一通。

    听到这话郑途瞬间明白了,这老汉就是金老汉,金翠莲的爹!

    金老汉带着金翠莲准备回汴梁,路上遇到老乡,给金翠莲说了个媒,嫁给当地一个姓赵的员外当外室。

    一瞬间郑途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这金老汉是以为自己追上来要钱的,最初打量自己也是因为不敢确定自己的身份,毕竟那鲁达的通缉令上写着自己被打死了,也是因此才让鲁达坐实的逃犯的身份。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误会。

    郑途虚晃一招逼退两人,刚想解释,突然感觉到后脖颈处一凉,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被一件硬物结结实实的砸了一下。

    “坏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闷棍?”

    疼痛和眩晕感一同袭来,天旋地转之中,郑途慢慢失去了意识。

    ……

    “这汉子居然这么重,早知道弄匹马来……”

    “这就是郑屠……押起来……”

    “呸!亏我当初想跟你过安稳过日子,没想到你却是个细作!”

    听到脑子里虚虚实实的声音,郑途昏沉沉的头脑微微清醒一些

    猛然惊醒,发现周围一片漆黑,身下是一堆干草,空气里还有牲口粪便的臭味。

    这里是干草棚吗?

    金老汉把自己抓住想干什么?

    郑途想动动手臂,发现双手双脚已经被绳索捆住,这里应该是赵员外的庄子。

    他只是模糊的记得,那金翠莲父女二人逃出渭州城后,在某个地方遇到了曾经的邻居,后经人介绍嫁给了当地姓赵的员外当外室,之后书中便再无下文。

    在燕朝,嫁娶制度和古代历史上的宋朝都大致相同,比如女子想和自己的丈夫离婚,就算手续齐全理由正当,也得坐上三年监牢才算正式走完离婚流程。

    同样的,在燕朝,外室的地位和妾相同,甚至还低上许多。

    不过那姓赵的是个有钱的财主,想必金翠莲的日子过得应该不错,也算是有个好归宿。

    郑途也不想再跟这个女人继续再扯上瓜葛,有误会的话当面讲清楚就好,那姓赵的员外也不至于为了金翠莲这个外室女人害了自己性命。

    “等到天一亮,就该有人过来问话了吧。”想到这里,郑途心里踏实了一点,开始闭上眼睛养神。

    此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犹如混沌初开,伸手不见五指,正是月黑风高的时候,整座庄园里只能听到隐隐的鼾声、梦话声,和大人偶尔起夜时的流水声。

    而杀戮声就是在这种氛围中悄然而至。

    突然就,马匹嘶吼,火光闪烁,一阵凄惨的扯碎了夜空,惊醒了郑途,也惊醒了整座赵家庄,一阵急切的铜锣敲打声将安静的夜晚扯得七零八落。

    “有贼人!”

    “贼人闯进来了!”

    “保护赵员外!!!”

    从第一个人发出警示到第一颗人头滚落,只隔了短短几个呼吸,整座赵家庄已经迅速苏醒过来

    可为时已晚。

    府上的家丁和仆人还是经过些训练,听到警示后,立刻起身第一时间去寻找武器,却被埋伏在门口的贼人结果了性命,甚至有些贼人已经摸到了屋内,睁眼时便是落下的屠刀。

    或者年老,或者年轻,不论男女老少,大大小小的人头落在地上,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发出诡异又恐怖的声响。

    “吾乃桃花山二当家周通!今日下山来这七宝村,全府上下一个不留!”

    郑途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听到这句话,这才反应过来。

    小霸王周通来了!

    听着外面惨叫和淫笑声,郑途再次肯定了当初自己的想法。

    什么好汉,说白了,只是宋江打出来的名头而已,梁山上除了那些被逼上梁山的,其余人的不过是打家劫舍的土匪而已。

    郑途把耳朵贴在门上,继续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火把的光亮不停从缝隙中穿过,照的郑途脸上忽明忽暗。

    突然间,他听到听到有两道故意压低声音的脚步声飞速的靠近。

    等到外面火光黯淡下空隙,干草棚的木门被人推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摸黑进来。

    “刘管事,您赶快和我一起逃吧!”

    “小姐,就别顾及老汉了,外面的贼人马上就会搜过来,员外和夫人也应该是逃不出来了,现在能跑一个就能多活一个,你快骑上马,去雁门县通风报信去!”

    “可我、我不认得路啊?”

    “那就只管沿着大路跑,老汉我去外面拖延时间!”

    房门被关上,只留下一道单薄的人影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借着些许火光,郑途看到这人的面容。

    豆蔻少女,月白色衣裳,容貌美丽,十六七岁的年纪。

    “嘿!”郑途低声喊她。

    “啊!!”少女受惊,发出一声尖叫,又赶忙捂住嘴,循着声音寻找到了干草堆上的郑途。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柴房里?”少女看着被捆起来的郑途,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有几分恐慌,又有几分好奇

    “我叫郑途,来不及解释了,松开我,我认识去雁门县的路,我带你去报官!”郑途顺口扯谎,举起被捆住的手腕晃了晃。

    路,他不认识,但此时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让他脱困。

    未经人事的少女显然是上当了,看着郑途手腕上的麻绳,原地跺了跺脚,摸黑从角落中找了把斧子,几次尝试之下总算是砍断了麻绳。

    “把斧子给我!”郑途毫不犹豫的从少女手中抢走斧子,对着脚踝处的麻绳用力摩擦。

    眼看着麻绳要被砍断,突然郑途停止了动作。

    从干草棚外传来一声清晰的惨叫,接着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道尖锐又嚣张的笑声穿进郑途的耳中。

    “都说赵员外家的女儿赵廉纤生的貌美,还未出阁,给我把她抓住,拉回山寨,今晚人人都是新郎官!”

    顿时间,贼人的欢呼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郑途看了一眼缩在阴影中的少女,“你就是赵廉纤?”

    阴影中的身影晃动了一下,算是答应。

    郑途起身活动一下,丢掉斧子,扯过旁边斜放着的草叉抓在手里,在少女的注视中挑开了身前的干草堆。

    “躲进去,我把你盖起来!”

    赵廉纤听话的躺在干草堆里,任凭郑途把脏乎乎的干草堆到自己身上,突然又抬起手让郑途停下。

    “等等,先等等!”

    “干嘛,嫌脏?”听着贼人越发的接近草仓,郑途握着草叉,心中有些急躁。

    赵廉纤把身体向一旁挪了挪:“你也进来,咱们一起躲。”

    见少女是在担心着自己,郑途却没好气的说道:“你看这草堆能躲下两个人么,安心躺着吧你!”

    三两下把赵廉纤埋在干草堆里,只留出嘴巴呼吸。

    此时已经有脚步声到了门外。

    郑途握了握草叉,心中一动,把赵廉纤的衣裙下摆从草堆中扯出来一截,自己静步躲到了门后阴影中。

    咣当!

    草仓的门先是被推开一道缝隙,一双眼珠子不断向里面打量,等到发现没人后,野蛮地一脚踢开仓门。

    小喽啰拿着火把,手提着把染血的朴刀走进来。

    借着火光,他一眼便看到那块从草堆中漏出来的布料。

    “嘿嘿,赵家的小美人,原来躲在这呢,这新郎官让我先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