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准备
两人表示还有工作要做后,再次坐上货车一溜烟就回去了。离开时动作也很干净利落。“那么。”
司徒天轻敲堆起来的废弃材料跟木材。
“一直说这个没有、那个没有也只是在原地踏步而已。欸,三叶。”
“咦,干嘛?”
被叫到名字,三叶吃了一惊。
“话说,这是什么啊?”
“这个吗?这玩意儿从现在起,将会变成活用木材触感的某种北欧家具。”“咦?”
“没有的话,只要把东西做出来就行了。不是在那边因为没有时尚咖啡厅而失望,而是自己动手做。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咖啡厅的建筑预定地喔!”
三叶露出有点吃惊又有点困惑的表情,早耶香皱起眉歪了头。
三叶开口:
“那是可以制作的东西吗?”
“别小看建筑公司的儿子啊,模仿木工榫接这种小事我还做得到喔。”
“那墙壁或天花板之类的呢?”
“虽然做不到那种程度,不过我会摆上气派的桌子跟椅子。”“是露天咖啡厅。”
“就是这么回事。”
早耶香发出狐疑的声音。
“由你来做呀?”
“想让我一个人做吗?你们也要动手喔。”
“咦~?”
“我做我做〜〜”
反应分成了两边。真令人意外。
上钩的人是三叶,这一点也让人意外。就司徒天的印象,还以为她会说出“嗯〜〜这种事人家又没做过”之类的话,然后把手背在身后。
不过,这样的发展还不错。
司徒天量材料的尺寸,然后用笔做记号;三叶则是用锯子把那边锯开。分工合作的方式就这样定案了。
拿起司徒天的锯子后,三叶转动手腕有如表演中国武术般拿着它挥舞了好一会,接着倏然静止摆出姿势。就是男生拿到刀刃类物品后绝对会做的那种举动。“哎呀,我早就想试一次真正的DIY了呢。”
司徒天抬起脸。“不要用DIY那种娘娘腔字眼,这可是工艺制作啊。”
“是吗?那我们就是工人了呢。”
意思偏差得很微妙。
看着圆木上的记号,三叶说:“把这个弄成两半就行了吗?”
“嗯。”
“就像把圆木横切后,直接放在地上当椅凳那样?”
“那样也太普通无趣了吧,我至少会加上椅背。可以的话,我想在椅面上削出凹下去的形状,不过嘛,这是今后的课题了。”“唔~”
三叶用锯子抵住圆木轻轻锯下去,然后缓缓用单脚使劲踏住圆木树干,猛然动起锯子。
这个举动让早耶香大为慌张,从后方抓住三叶。
“喂喂喂,不行不行啦。”
早耶香如此说着紧紧贴住三叶,三叶不知为何也慌张了起来。
“啊〜〜名取同学早耶香同学不行不行不要碰我我会被骂的。啊啊不过不是我主动碰的所以没关系吧。还是有关系?是怎样呢?”
“你在说啥啊?”
“唉,总之不要紧贴着我,这样对勅使也不好意思。”
“啊?”
早耶香“啪”的一声拍了三叶的背。
“总之请你自重啦!前阵子才被班上同学骂吧〜〜”
“是……”
看来班上的女生之间似乎谈过些什么。感觉好恐怖,司徒天实在不敢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
三叶合起腿蹲下来,用左手压着裙子一边用单手移动锯子。她没办法好好使用锯子锯木头,背影看起来很不甘愿。
三叶用无精打采又难过的眼神看着渐渐没入山脉稜线的赤红色夕阳。
那姿态实在太美,司徒天觉得好像连自己都要感染她的那种心情,使他产生一种喉咙下方被温柔地弄伤的感觉。
司徒天开口询问:
“你啊,不是想离开这个啥都没有的小镇吗?”
“晓?为何?”
三叶看起来不像在装傻,她的反应感觉爽朗又纯粹。
“你明明说过啊。”
司徒天如此说完,三叶移开视线仰望上空,看起来简直像在责怪在天上的某个人似的。
“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呢?”三叶在黄昏时分的光粒中如此低喃。“这座小镇明明什么都有。干净的空气、好喝的水、芬芳的风、发亮的湖、深邃的星空……”
“你呀,有时候真的象是变了个人耶。”“咦?”
三叶不知为何为之一惊。“是受到宝冢男角色的影响吗?”
“宝冢啊……”
进行这一连串对话之际,在司徒天心中,宫水三叶此人的位置有如切换开关般啪的一声改变了。
在司徒天脑袋里虽然进行了极为复杂的处理过程,不过硬要将这个过程转换为语言的话,就是这么一回事。
三叶这家伙虽然一直说些有的没的……
却还是确实看到了这座小镇的美丽之处,而且认为这些事物很有价值吗?
什么嘛。
心中松了一口气。
阿阿
这家伙人不错嘛。
这家伙是个好人,值得信赖。
司徒天如此心想。
这家伙是能跟我心意相通的人。
他初次对三叶产生这种想法。
司徒天跟三叶是从上小学前就玩在一起的青梅竹马,而且关系也很亲密。话虽如此,司徒天对她并没有完全推心置腹。
意思当然不是指司徒天不喜欢她的个性,甚至可以说正好相反,在某一个时期,司徒天还对她抱持着些许情愫。
事情并非如此。之所以无法轻易推心置腹,就只是因为勒使河原是男孩子,而三叶是女孩子而已。
就算对象换成早耶香也一样。
性别一旦不同,果然就会有情感上的隔阂。
对方会有这种隔阂,而自己这边也一样。
感觉上的差异太大了。
所以司徒天不曾率直地说出真心话。他自己是这样,而对方大概也是吧。
然而此时此刻——在当地语言里被称为分身之时,也就是“彼为谁人”这个光线与黑暗的交界处,司徒天心中“反正说了也不通”跟“反正听了也不懂吧”这种隔阂般的存在被掩埋消失了。
“我啊——”
司徒天突然开口。
“我也想离开这种城镇,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身上背负着责任跟道义这种东西。而且这种小镇虽然很讨厌,却也有令人喜欢的地方。
甩头就走,离开这里虽然很爽,不过我心中也有留在这里努力下去的心情。我要亲手把这里打造成用不着被别人说是『这种小镇』的城镇,我心里想的就是这种事啊。”
一口气说完后,在场的人各自陷入沉默。
这种时候,普通女生会做出“啊?”或是“突然讲这干嘛啊?谈起自己还真烦人耶”的反应。至少在司徒天的世界观是如此。
宫水三叶的反应却不是这样。
她表情认真地点点头。
“我说呀,早耶、勅使。”
或许这是第一次听到被“狐狸附身”时的三叶用早耶跟勅使这种称呼。
三叶朝这边靠近,紧紧闭上嘴一会后。
开口如此说道:
“不久后,我会把事情都告诉你们的。”
静静拉开纸门,悄悄窥视姐姐的房间后,宫水四叶瘪起了嘴。
做完这些事情后——
(啊,肚子饿了)
四叶读的糸守小学里有一个以前在白川村当过住持的老爷爷老师。
这个人的口头禅——“这也是人生的试炼。”
身为小学生的四叶并没有把这个字眼当真,却也用小学生程度的思考能力大致朝这个方向思考。
“啊啊——人生的试炼啊。”
四叶试着如此说道,却被前来将衣物丢进洗衣机的外婆如此反问:
“这是什么意思啊?”
四叶“就是这样那样”地当场说明后,外婆她——
“那就去叫早饭起床吧。”
至于为何早饭还要一阵子才能准备好嘛,就是因为一、今天轮到姐姐三叶负责煮饭,二、三叶本人还没起床。
就算从妹妹四叶的眼光来看,三叶这个人真的有点脱线。她虽然不会忘记做功课,而且成绩也不错,却好像跟这世间的节奏差了半拍。
要说她个性温和,听起来是很悦耳没错,不过她有时候会脱线到非比寻常的地步,感觉好像正从外星人那边接收指令一样,真的很可怕。顺带一提,把外星人云云这种概念塞进四叶脑袋里的人,就是勅使这个只有体格有些壮硕,住在附近的男高中生。
由于正值多愁善感的年纪,所以似乎有时会失眠。“我正值多愁善感的年纪,所以有时晚上会失眠。”实际上,三叶就曾对四叶这样说过。
的确,三叶似乎有时候会怎样都睡不着。四叶半夜打算去洗手间,从三叶房间前方的走廊经过时,会传来她在榻榻米上翻来覆去的声音。
姐姐在干什么啊——就在四叶一边这样想一边打算走过去时,房内突然传来姐姐的低喃声:
“——啊啊,活着真难受。”
别管了,快睡觉啦——四叶虽然很想这样讲,心里却觉得有点太诡异了而不想打开拉门,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而且姐姐只要一睡着,就会顽固地一直睡下去。四叶曾试图叫醒在日式客厅睡午觉的三叶(因为妨碍到她打扫)。
可是不管四叶怎么摇怎么拍打,三叶都没有起来(她是真的打下去了)。四叶用神乐舞会用到的响铃跟太鼓在三叶耳畔试着弄出吵闹的声响,不过三叶还是不起来。就算把耳机塞到她耳里,然后用最大的音量播放死亡金属乐,她大概也不会起来吧。
现在要叫醒那个顽固地一直睡不肯起床,早上总爱赖床的姐姐三叶。
已经起床了吗?那只要出个声就行了吗?可惜没机会用力对她使出脚底按摩啊——四叶一边这样想一边将手放上纸门时,里面的气氛不太对劲。
(呜哇,又来了?)
试着将纸门轻轻打开到可以看见内部情况后,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