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把他杀了吗？”刘兴发惊讶地道。

    “怎么会呢？杀了他我们怎么向他索要那十两银子呢，我们只是绑了他，折磨一下他，让他利利索索地掏钱而已…”刘铁柱说道。

    “铁柱，你是怎么知道这赵文喜贪赃枉法、苛扣抚边款的事情的？”张辙突然问铁柱道。

    刘铁柱猛得一怔，愣了片刻，然后缓缓地道：“恩公，这件事情，还要从偶然发生的一件事情说起…”

    “前年春上，赵文喜突然找到我，要我帮他去瓦剌境内收马，然后贩到国内进行买卖，当时，他一共找到我们六个人，都是我们堡内的青壮年，收了半年之后，便又把我们遣回来，说什么上头出了事，被朝廷里的官员揭发了……”

    张辙听了之后双眉一挑，于是又问道：“铁柱，你们收的马匹都运往了何地？”

    “运往何地我们却是不知，赵文喜只是要我们六人把从瓦剌收来的马匹运回国内交给接头人…”

    之后我们再赶回瓦剌，继续将收购的马匹再私运回国，至于里面的具体细节，诸如价格、买卖人的姓名，还有马匹的最终归属，我们都一概不知…”刘铁柱回答道。

    张辙沉吟片刻，说道：“我大明朝从洪武六年伊始，朝廷便颁布马政，严束民间马匹的私贩及饲养，永乐皇帝更是将一切马市收归官府管理，私贩马匹者皆要触刑，交付有司，这些朝廷明文，你可知晓？”

    “这些朝廷规定，小人多少也知道一些的，但是，赵文喜当时许下承诺，说绝对不会亏待我们，所有关节上的事情皆有他负责打通，所以…小人也就放心的答应了他…”刘铁柱道。

    “那…赵文喜贪赃枉法，私吞边银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张辙继续问刘铁柱道。

    “这件事…”刘铁柱回答道：“那赵文喜出尔反尔，答应我们的雇钱不仅一文钱也没给，而且一脱再脱，我们就联合在一起，向他讨要雇钱，他却用买主马钱尚未支付来搪塞我们，我们几人就对他死缠烂打、紧追不舍…”

    后来，赵文喜被追得急了，便答应我们的雇钱一文钱都不会少，要从次年的抚边钱里多增加给我们…”

    “于是，我们几人碰头一商量，这赵文喜既然能从抚边银里打主意，他又身兼堡长，老奸巨猾的，是不是这抚边银里也存在着猫腻，于是我们几人分头行动，暗暗打听这有关朝廷的抚边银一事…”

    “你们打听出来结果了吗？”张辙问刘铁柱道。

    “恩公，还别说…，我们六个人，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在一干长年跑边关的买卖人那里探得消息，说朝廷在永乐十八年时，就已经将抚边银由原来的每人二十文提高至每人五十文……”刘铁柱说着，张开一只手掌，神情气愤地道。

    这时，张辙看了一眼丘步衡，接着刘铁柱的话道：“不错，成祖皇帝雄才大略，励精图治，采取诸多改革措施，大力发展经济，使得天下大治，国家富强，百姓殷实，更兼郑和下西洋，陈诚使西域，开创了万国来朝的局面，被称为永乐盛世…”

    “也就是在这种盛世王朝的背景下，中央朝廷加大了对边关的改革，因此，这抚边银也在永乐十年的每户每人二十钱，增至永乐十八年的每户每人五十钱…”

    丘步衡听了张辙所言，亦由感而发，深叹道：“偏偏这朝廷的一大利国利边的利好政策，便即被人盯上了…”

    “哼…，不论盛世还是乱世，总也不缺少亡命之徒啊…”张辙冷冷地道。

    “是啊，恩公，我们也发现了赵文喜的营私舞弊、胆大妄为，因此也算抓住了他的命门，就把他偷偷绑出来进行询问，可那赵文喜死活不承认…”

    后来，我们来了个“釜底抽薪”，威胁他说要把这件事告到州府，然后公之于众，这一下，算是捅到了赵文喜的痛处，他在无奈之下，才答应拿出十两银子做为封口费，并写下字据…”

    “可是，这十两银子也成了水月镜花，迟迟不见赵文喜兑付，前两天，眼见家父病重，四处请医，皆因囊中空空而无有郎中医治，无奈之下，铁柱只好又纠集了那干人，再次绑了赵文喜至堡内天王庙前，摧要欠银，所以才有了恩公所见一幕…”

    张辙听完刘铁柱的一番述说，心中已然明白了事情原委起始，微微点着头，轻笑道：“难怪一见这赵文喜便怪怪道，对你们俯首帖耳，不敢冒犯，原来他的把柄在你们手里握着…”

    刘铁柱嘿嘿一笑，说道：“恩公，谁让他这人整日一肚子坏水，为富不仁呢…”

    张辙轻轻一笑，垂头思虑了一会儿，又道：“铁柱，这赵文喜原是本地人吗？”

    铁柱听了张辙见问，正要回答，那刘兴发却抢先道：“先生，这个问题老夫来给您说道说道…”

    张辙笑道：“好…好…，老丈来说……”

    刘兴发用手捋一捋自己下巴上花白的山羊胡须，语气淡然地道：“这赵文喜正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爹叫赵正平，比我长着十余岁，这赵正平在蒙元时期曾是我们当地的一名马匪…”

    “后来被元廷打压，抓进大牢关了几年，再后来天下大乱，不知怎得这赵正平从牢里岀来后，居然投了军，而且做了个小军官…”

    “洪武元年，太祖武皇帝派魏国公徐达，鄂国公常遇春攻入大都后，挥师西进，兵锋直指该地，赵正平死于乱军之中…”

    “后徐达派人将飞云堡全堡居民统统斩杀，然后一把火付之一炬，到了永乐之时，成祖皇帝为巩固边防，便出台政策，招唤流民返乡居住，于是这赵文喜又从外地迁居回来，不多久便被县衙点为了堡长…”

    张辙听完，轻轻地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抬头看时，原来是高福去县城抓药，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老爷，药抓回来了…”高福一进门便兴冲冲地说道。

    “好…好…”张辙接过药，把药递给了潘氏，“老嫂子，快去把药煎了，趁早让老丈服下…”

    潘氏接过药，转身去了灶间，不多时，药煎好了，潘氏又扶着老头子慢慢服下。

    约莫半个时辰后，铁柱爹刘兴成的脸色由先前的土色慢慢变得红润起来，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潘氏扶着他已能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