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的江湖

第7章 无路可逃

    此时天刚蒙蒙亮。

    追思楼内二楼一间雅房内,未羊和巳蛇这两个家伙对坐,一个捻着胡须唉声叹气,另外一个却是胡吃海塞,不管其他。

    “你他娘的!”巳蛇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世人别学的话语。“叹叹叹,叹什么气!小爷的美食都快被你这家伙给污染了!”

    怒发冲冠,巳蛇猛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拿起一碟小吃径直走向床铺,甚是惬意的敞开腿坐下,不停往嘴里塞着饼干,要是噎着了那也无事,走到茶桌拿起茶壶就往嘴里倒水,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你不懂,你啥子都不懂。”未羊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那几个一流势力来,我会觉得想躲西瓜吃芝麻;超然势力?我会觉得是理所应该。可是那位怎么会来这里?”

    巳蛇顿了一下,然后接着咕咚了几大口,咳嗽一下,这才装腔作势地说:“那又怎么?那位大人就算来这里,那又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巨龙不与蝼蚁争斗,只是飘然而过。再说了,就算真要和咱们碰碰,那也不关咱们的事啊!咱们上边又不是没人了。”

    未羊冷哼一下,翻了个白眼。“你脑子难道就只能想到这一步了吗?这天下百年来也只有两位冠绝,世人称呼他们都为『那位大人』,一位身在江湖却离奇身陨;还有一位,却在朝堂,却无人知其跟脚。”

    “天地玄黄四大组织,各司其职。现如今,身为『那位大人』贴身护卫的地组织出现在了这小小的安林县。这说明什么?”未羊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说明『那位大人』估计也来了。咱们的白虎大人还不知何时回来,所以这几天咱们得小心行事。”

    闻言,巳蛇来回踱步几下,然后坐在未羊对面,拿起一根香蕉,吃了;随后又拿起一个苹果,啃了几乎一半,这才有气力接着说:

    “哼,这件事情,不用你教小爷。小爷自己心里清楚,小爷的探子昨日刚得到一些消息。『极乐』在普化寺;一流势力,现在打探到的就已经有七个了——三门中的『逍遥门』、『度生门』,『无花谷』也来人了。『三花界』也是,还有少林、龙虎、峨眉山。”

    “少林中来了成一禅师、普华禅师,至于龙虎山,则是代天师张曲珩,曲珩真人;逍遥门吗,是上任副掌门,徐柳;无花谷听闻是当代圣女谢卿卿,夏秋执花二位老嬷嬷;峨眉山我倒是没打听到多少,只知道来了一个门内天才,叫做:留空和尚。其他的,就一点也不知道了。至于二流势力、其他具体人员,小爷则是不曾打听到。”

    未羊闻言,欣慰地点点头,孩子终于长大了。随后就是一种父亲看儿子的神态看向了巳蛇,这样刚好,巳蛇吃完苹果刚抬头,就看到了未羊那犯贱的眼神,“哎呦小爷这个暴脾气!你瞅啥!瞅你这嘴脸,实在是难评!猪八戒看父亲,含情脉脉。”

    巳蛇冷哼一下,抓了一个大苹果,随后直接回到床位老巢。

    “不过,你确实已经做的很不错了。”说着,未羊站起身来,走到一处柜子前。打开一层抽屉,拿出了几卷卷轴。随后丢给了正在生闷气的巳蛇。“这是我的手下所打探到的情报。看着点、学着点。”

    “不是,你!——”巳蛇生气的话还没有说出,就被门外的敲门声所打断。“咚~咚咚”巳蛇和未羊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带有疑惑,按道理说,自己没有做要求,追思楼是不应该会来打扰的。至于各自的手下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奇怪。

    巳蛇给未羊使了个眼色,未羊点点头,走到门前,随后问道:“不知门外是谁?我们现在有——”

    “地级,坎。”短短三字,让未羊与巳蛇都是心惊胆战。未羊咽了下口水,随后急急忙忙打开门。

    门外,是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袍的女生,脸上戴着一副精巧的金丝面具。虽不曾开口说话,可是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冰山美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更何况眼前的女人,是最毒的玫瑰。

    未羊与巳蛇连忙来到这‘坎’大人的身前,点头哈腰的。

    “哈哈,原来是‘坎’大人啊。真是让我们这小小房间蓬荜生辉啊。”未羊搓着手,摇头皇尾巴的说着,“不知道‘坎’大人您突然来这里是所为何事啊。”

    “是啊,若是小——我们能帮上忙,尽管命令我们。”巳蛇也是一样的举止神态。

    ‘坎’只是皱起眉头,这两个蝼蚁,好烦。“给我”淡淡的两个字,让巳蛇都有些不解,“给?给什么?”

    巳蛇捋了捋自己那独一无二的小呆毛,“大人,恕我二人生来愚钝,不知道大人究竟是想要何——”

    这时候未羊的一声“大人,给。”直接让巳蛇愣住,他缓缓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未羊把方才想要交给自己的卷轴交给了眼前的这位‘坎’大人。

    “未羊,你?!”巳蛇充满好奇以及震惊的口吻,你这个糟老头子!竟然在这方面也卷我!!!

    “嗯?”‘坎’不耐烦的一声,让巳蛇直接乖乖闭嘴,随后她欣慰地看了一眼未羊,孺子,额,孺老可教也。

    转身离去,“啪”的一下,顺带给门也关上了,直接杜绝了巳蛇未羊二人的出门送客。

    “‘坎’大人还真是温柔体贴啊!”只见未羊神采奕奕一本正经的说道。巳蛇直接一整个呆住了,高,原来这家伙这么厉害的?这种狗听了都得不耐烦的话,竟然能从这老头子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无人能及啊。

    “你!”巳蛇方说出一个字,就被未羊直接捂住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的再次来到那抽屉前,正好,之前未羊并没有关上抽屉。然后这个家伙就像是变戏法一样,又重新拿出来几卷一模一样的卷轴,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去,交给了巳蛇。见巳蛇面露不解之色。

    未羊这才传音说道:“我早就猜到,地级会过来,向咱们要一份,所以早有准备。”

    “嘿,还幸亏你聪明,高,实在是高!”巳蛇赞叹不已。

    “唉,这也何尝不是一种试探。若是我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想不到,那么咱们就没资格上赌桌了。”未羊神色不振,一般来想,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哦不,应有尽有的组织,难道真的会缺少资料消息吗?天空上的家伙谁会突发奇想的去来到山顶,然后看看山顶的家伙能看到多少。

    即便心中觉得有所威胁,可是然后呢?山下的家伙会影响天上的雄鹰吗?并不会吗,就像是你走在路上,会觉得蚂蚁有威胁吗?会觉得猫猫狗狗会对你有性命之忧吗?

    肯定是会有人说怎么不可能的?清霜冻死单根草,狂风难毁万木林。

    可还是不行,假借于物,则应当更近一尺。刀枪棍棒加于己身又是不一样的风景。所以披坚执锐的人,不会在乎这些。而,地级就是那披坚执锐的家伙,而我们这些‘生肖’,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路边草野上的群狗。

    “嘿,蠢蛇,你不懂,我这又是大功一件。”未羊得意洋洋地说道,而巳蛇即便再怎么直来直去,也知道这下子未羊是走了一步很好的棋。

    有些东西夜长梦多,得多怕失。所以,这种机密虽有备稿,可并不在未羊他们身上,而是散落在周边各处的探子身上。事先准备两份,只是徒劳无功的。得多失多,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所以一般都是只有一份。

    就相当于,乞丐一旦有了两个馒头,就会警惕。警惕他人的抢夺,两个?对你来说,明明一个就够了。

    毕竟有些东西,是明面上的法律法规所难以看到的。一旦被抢走一个,那么性质就会完全不一样了。所有人的视线就会紧盯这两个馒头,有主也会理所应该的成为无主之物。平均分配?这句话简直就是笑话。

    僧多粥少,最后都会饿死街头,若是独占其一,才能见到第二天的车水马龙。这点规矩,是大自然生来就告诉每一个生灵的。追求动物特点的‘生肖’更是心知肚明。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摆平任何对我们会有不利因素的家伙。至于我,就让我去煽风点火。如今安临县鱼龙混杂,得再乱些才好。”说罢,未羊直接离开房间,独留一脸兴奋的巳蛇呆在原地。

    “意思就是说,小爷我,可以大开杀戒了!”再次抬头,眼睛已经发红,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将卷轴装在一包裹内,随后背起包裹直接从开着的窗户一跃而出。踩砖蹬瓦,快若惊雷。

    此时,天刚蒙蒙亮。

    “听风人”才刚刚下班,还未离去。结果这个家伙却嗖嗖嗖地飞来飞去的。简直就是,找死找的有趣。

    “嗖、嗖、嗖!”声声震弦声,让刚意气风发的巳蛇顿时哭丧着脸,大意了!把县城里的‘听风人’都给忘了。这下子是真真的打草惊蛇了,嗐,真是的,功劳一点没有,开门就是冰天雪地的,火一下子就灭的干干净净的了。

    赶紧落地,随后急忙东躲西藏的。可即便如此,也是于事无补,周遭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的司稽铁甲碰撞的声音。巳蛇倒是不觉得他们多厉害,只是,打草惊蛇!巳蛇的神情已经扭曲,骨子里的好战告诉他,杀!杀!杀!可是自己的理智却告诉自己,不可任性,要以大局为重!一步错,步步错,直到被踢出‘赌局’!

    巳蛇不停闪躲,可是这个包围圈却容不得任何作假。怎么躲,也是出不去的。越来越近,巳蛇额头上的冷汗也是愈来愈多,这帮家伙怎么就这么训练有素!那‘听风人’也实在是讨人厌,怎的就不能早些子下班归去?现在好了,自己是出来不行,躲下去更不行了。

    实在不行,私闯民宅?可是,唉,怎么能让居民不多嘴呢?按道理来说,世界上最守信用的就是死人的嘴了,可现在这个时候莫说是杀人了,伤人都得精打细算的。

    对了!羊老头经常说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咯咯哒!咯咯哒!”一阵鸡叫声突然传来,这突如其来的尖锐叫声,倒是吓了巳蛇一哆嗦,随后又是此起彼伏的打鸣声、狗叫声。不过正是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叫声,让巳蛇脑袋彻底通透了一次。鸡鸣已久但无丝毫犬吠的人家,就是适合自己落脚的人家!

    如此想到,巳蛇便开始回味回忆以及倾听,果不其然,确实有几家毫无犬吠声音,巳蛇心中大喜,随后眼睛来回游荡,打量这几个人家的房屋,未羊曾经给自己说过,世上有两种人最是能为钱推磨。

    一是无钱难活的人家,因为这是雪中送炭、救人一命的大恩:二是唯利是图之人,这种人最是权衡利弊、计算得失。若是得不偿失便会成为最恶心人的背刺。

    所以根据房屋,简单判断。越豪华越安静越阔绰的人家,即便贪财也是得大钱才能行得通。越是贫穷的家庭,几乎都是一拿一个稳,可是不得所图过大,否则穷人多易瞻前顾后的,计较得失,生怕再次一无所有,所以会更加的精打细算。还有一个重要的判据,富家人多是油嘴滑舌、擅长自圆其说的,一个谎言他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比真金还真。并不是生来七窍玲珑的,而是后天的眼界以及际遇所造就,可是无一例外,都是有着磕磕碰碰与坎坎坷坷、不顺本心。

    囊中羞涩之人,要么是油嘴滑舌却一事无成,要么就是老实巴交没有许多花花肠子。是人世间最寻常风景,却也是最深深渊之无边无际。五脏俱全,要么以中有足乐者,不知所需贫瘠;要么就是心中有明月,两袖又清风;要么啊,就是贪得无厌、随后一贫如洗了···

    总之啊就是难以琢磨。可能对未来如何如何,有着朝秦暮楚的变化,所以心境是最难捉摸的。若是没有三言两语的试探,和盲人摸象没有什么区别。

    具体说了个什么,巳蛇也记不住。只知道现在直接去贫寒人家会有太多的可能,可是去富贵人家是有少些的可能。

    若是未羊在这里,他是可以说的头头是道的,可是自己不行;未羊可以做出十拿九稳的选择,可是自己不行。自己就只是会玩一些简简单单的奸诈,以及杀人毒人害人,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了。

    “既然富贵人家的可能最少,那,所要解决的麻烦也就越少。”巳蛇心中冷冷地想道。

    “我不如未羊,会想。我只会欺诈、杀人。所以,”

    “抱歉了!”

    巳蛇环顾四周,锁定一处家中并未出现犬吠的富贵人家,青砖新瓦简洁利落,大门石像耀武扬威。巳蛇摩拳擦掌,随后嗖嗖几下一个顺利的翻身入舍,无声落地。巳蛇迅速扫了一眼四周。

    房外的铁甲声音愈来愈大,看来那帮司稽是真的快来了。想到这里巳蛇没有半点慌乱,而是冷静地瞅着这房屋,。

    嘿,有一说一,这有钱人家的房屋虽说不上是那富丽堂皇、高贵优雅,却是有着说不出的高端大气。

    正门五间,上面是桶瓦泥鳅脊,门栏窗槅,皆是细雕一些新鲜玩意:幸福和美、福寿康宁、诗书风雅、多福多寿等些子,除却金色格调青色辅色外并无其他朱粉涂饰。白石台阶、鹅卵小道,两侧一人多高假山耸立。

    除此之外,一处方圆几丈的青竹篱落内皆是些挺直的奇珍竹子:以潇湘竹为最多,其次就是金镶玉竹和紫竹了。最少的是那罗汉竹还有梅鹿竹了,只有寥寥十几棵。

    见到如此多珍贵名竹,巳蛇眼睛火热,如同看猎物。真想把这些名竹通通砍下打包带走,随后全部削成他一丈余八寸,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好家伙,原来是自己跑到这户人家的后花园了。

    巳蛇皱了皱眉头,正堂铁定是不敢进的。安静的巳蛇在周遭吵闹的声音中担惊受怕的,突然,“唰唰唰”的扫地声音传来。

    “坏了!”即便是巳蛇这般不爱动脑子的家伙,也能猜到是这房屋小厮出来清扫了。四周有司稽自己不好使用轻功,还不能杀人,焦头烂额。屏声静气,左边!来人在左边,随后“嗖”的一下,巳蛇躲闪至右侧假山身后。

    静静等待,不一会,那脚步声就越来越近。还有那刺耳的扫地声。

    “哎?好奇怪。戊老大怎么不在这里?”一道稚嫩的女声传来。“以往戊老大都是第一个起来在这里练功的啊?”

    说话的家伙正是那位手拿扫帚的小厮,身着一身休闲的灰布衣装,头发干净利落的打理起来,赤着双膊,却是白白嫩嫩却异常结实。简直就是一位,练家子。眼角一颗泪痣却显得生动可爱,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利落帅气能干。

    “真奇怪。”

    “琅琅~琅琅”铠甲声音越来越近,巳蛇不由得心急。按照如今大齐的政策要求,‘听风人’会给这些司稽一个大致的范围,而这些司稽会在那范围内不断开始收缩,沿路的居民房屋也会一伍一间慢慢进行排查。最后由外至内,所以按照道理来说,在这个圆圈一开始是最容易被破坏的,那也是最脆弱的时候,可,这时候冲出去看似一路光明却是进入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拒绝搜捕那就是大罪加身,到时候一些在规矩之内的‘听风人’也会加入搜捕,届时,将不再是司稽那种普通的抓捕,而是追击!

    更何况每个县城中的县尉手下都会有三个‘捉蜓手’以及四位‘摘花人’。到时候这七位都会出手。

    ‘捉蜓手’和‘摘花人’都有着等级分化。分别为金、银、铜,而一般在每个县城都会分布一位银级‘捉蜓手’和一位银级的‘摘花人’,剩余的则都是铜级。

    银级对应的二级势力,铜级自然就是对应三级势力。而那名不见经传的金级自然就是对应一级势力了。这些家伙都是朝堂的打手,而巳蛇曾听闻白虎大人说过,在金级之上还有掌控级。对应的就是超然势力,这帮家伙就是朝堂和江湖相抗拒甚至压制江湖的一大中坚力量。

    “要坏!”巳蛇心中如此想到,越来越近,也该来这里了。可是自己也没地方去躲,要不试试贿赂外面那个小娃娃?年纪轻轻的应该很容易被骗的。

    “嘿!”那女娃娃突然喊了一嗓子。巳蛇愣了一下,这娃娃是在搞莫子?

    只见那女娃娃拿着手中的扫帚,耀武扬威的嘿嘿哈哈,不停地比划,可是有趣的是,看似平平无奇、有些发癫的招式,竟然有些子意蕴在其中。身前无物的感觉,所向无敌。

    好好好,多少登山的家伙就是迷茫不得这种心,这个娃娃竟然还未见山就已不怕山。不对,这娃娃已经见山了。只是不知不觉,招式并不死板随意,而是一种固定的意蕴勇往直前,这娃娃有练武的天赋。见山之巍峨耸立却满不在乎,心中有山,便凌绝顶,心有凌云壮志,区区一山,一气呵成。

    不过有一说一,这娃娃给人的傻味儿,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自己以前就是这样的,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看上自己的。

    此时此刻,巳蛇想到了几个家伙,都是‘生肖’只是他们却早就开枝散叶,有弟子有徒孙。平生不屑、眼高手低的自己,第一次有了想要倾囊相授的想法。也难怪,自己的师傅明明和自己一个习惯一个活法,最后却愿意为了自己这么一个永远不听话的徒弟,放弃所有。好像就是因为,这样的‘投合’?

    “小娃娃!”

    “腿伸直,长河落,一刀斩青天,横平倒不周!”

    “退为进,挑北斗,秋风失花红,天落断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