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郑必昌是做的什么打算。”

    没了刚开始的郑大人，倒改成了唤直名，大家如今是一条绳的蚂蚱，哪里还要什么尊卑。

    老子大不了一死，反正你郑必昌也得跟着死。

    “合适的人选是谁，尚且未定，这次来，便是为了喊你们一块儿来商讨这件事的。”

    郑必昌呵呵着，“至于需要做的准备，也都提前准备好了，只要是个人，别是个傻子就行。”

    “合适的人选我们哪里找得到啊。”

    “找不到找得到那是你们现在的事，找不到，那我们就一块儿死，现在脱了衣服直接上囚车，等着砍头就好。”

    郑必昌呵呵着，眼里带着笑意，“商讨一下吧，该派谁来去做这件事。”

    “手下的人，自己想想，哪一个能用，哪一个能够惦记着你的好。”

    众人纷纷摇头。

    手下的人，惦记自己的好？

    能跟自己走近了的手下的人，能是些什么好东西么？

    “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其中一人开口，他望向郑必昌，“这个人，对胡宗宪胡部堂有绝对的忠诚，若是能让他明白这件事对胡宗宪的利害关系，我觉得很大概率他会去做的。”

    “谁？”

    “杭州知府，马宁远。”

    ......

    马宁远将案面收拾干净，砚台也清洗摆放好，看着自己写下的那封辞呈。

    他马宁远确实做不了一个好官。

    杭州要紧的事务，这些时日里他都加班加点的解决了，剩下的每日里的那些小事，等新任的杭州知府来做便可。

    “胡部堂。”

    他马宁远始终觉得自己偿还不尽胡宗宪对自己的恩情，胡宗宪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虽说自己并不算得上是一匹千里马。

    将信封蜡，便上了门外早已备好的车。

    外面黑灯瞎火的，门夫为他递上了备好的提灯。

    “大人是要去哪儿？”

    马夫笑呵着问道。

    “去浙江。”

    ......

    眼里一切仍是之前的模样，没有什么改动，但是座上的人却不是自己熟悉的胡部堂。

    “回去。”

    严世蕃看都不看跪在自己面前的马宁远，将他呈递上来的辞呈丢回了他的面前。

    “杭州知府不好好待在杭州，眼下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辞官回乡？！”

    严世蕃呵呵笑道，“你这官，也还没当多久吧。”

    “回巡抚大人，属下，实属对自己没了信心，还望巡抚大人能念在属下尽心尽力为杭州百姓，为朝廷所做过事，让属下辞职回乡。”

    马宁远恭恭敬敬的从地上爬起，又将辞呈双手递到严世蕃面前。

    “你这官，是胡宗宪荐你的吧，怎么突然就不当了？”

    严世蕃盯着马宁远的眼睛，“是胡宗宪叫你来辞官的？”

    “不是......”

    马宁远低下头，避开了严世蕃的眼。

    “我告诉你马宁远，每日里想辞官的多了去了，不都想着先活命保命么，你连同着他们，老子谁都不会给批！”

    “想辞官避风头，还是死了这条心！”

    严世蕃抓过辞呈，当着马宁远的面撕的粉碎。

    马宁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巡抚衙门的大门，只是失魂落魄的走着。

    “胡部堂驻守东南，没有再回过浙江。”

    胡大人终究是失了朝廷上的信任了么，那自己又能为胡部堂做些什么事。

    他也不清楚。

    “马宁远，马大人？”

    听到有人呼喊自己，马宁远这才缓缓抬起头，看清了眼前的人影。

    “郑大人何大人？”

    郑必昌何茂才站在他的面前呵呵笑着，“你是来找胡部堂的吧？”

    “正是。”

    “胡部堂这些日里不会来浙江了，东南的战事紧张，更何况眼下的情况你应该也门清了，胡大人早就不是咱们浙江的巡抚了。”

    郑必昌把手自然的搭放在马宁远肩上，“胡大人可能，仕途便到这里了。”

    “怎么能这样说呢。”

    “有个消息来的，便是上面觉得胡大人做不成这改稻为桑的事，这才撤了他的巡抚一职，说是减轻胡大人的担子，但究竟是什么意思，倒是无从得知了。”

    “仍是改稻为桑的政策么。”

    马宁远低头深思，不知不觉便跟着两人到了一酒楼里。

    “新来的严世蕃，是当今朝上严阁老的儿子，本在户部任户部侍郎，这次也是被当朝皇上委以重任，来做这改稻为桑的活。”

    郑必昌打开包间的门，马宁远半推半就的跟着他进了屋，“要是改稻为桑做好了，那严巡抚便能重回朝上，胡大人的难处，也就迎刃而解了。”

    何茂才站在门口，将包间的门给锁上，坐到了马宁远的身旁。

    “要让其明白这件事的利害关系，他便会舍身去为胡宗宪去做这些旁人不敢做的事。”

    郑必昌脑中满是这句话，看向马宁远的眼神，变得不怀好意，嘴角也不知觉的带上了笑。

    只是在马宁远看来，那仍然是个极为平常的和善笑容。

    ......

    马车上，虽说这路上磕磕绊绊的，但严世蕃仍长闭着眼思索着接下来自己当如何。

    毁堤淹田，也要选好了地方才是。

    要去做这件事，最好的地方便是紧挨着新安江的九个县。

    可九个县的人口，光靠沈一石备下买田的粮，根本是不够的。

    “这些年的积蓄，到头来还不是还给了朝廷！”

    严世蕃心里恶狠道，虽说心在滴血，但如今也彻彻底底的是因为自己没了法子。

    “什么时候能到？！”

    他掀开帘子，问向着外面的马夫。

    “回大人，快了。”

    “快了是什么意思？！”

    这一路上耽误的时间已经不少了，前些时日里，他便有了回京的打算。

    目前浙江再怎么逼紧，也是跟个死了的蛆虫一样动都不动，还不如现在早些去做些准备，起码能多些活路。

    “爹，这次真的只能这样子做了！”

    严世蕃重新将帘子放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对严嵩有了些许的恨意。

    明明自己是他的儿子，但做什么事，到头来不支持自己的反倒是他的爹！

    “这世上所有人都有退路，唯独您的儿子没有退路，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您的学生么？！”

    他又想起了当时离京时严嵩对自己说的话。

    “......你切记不可胡缠乱搅......拖延......”

    “拖延，胡缠乱搅么。”

    严世蕃重新合上了眼。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什么叫胡缠乱搅，难不成要自己老老实实的等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