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也别跟咱家演戏了。”

    杨金水皱着眉说着，“其他人也都起来，各忙各的事去。”

    几人见没了处罚，欢喜着便要离开，刚转身又听到了杨金水的声：“嗯？是不是少了些事？”

    那为首中间的小白胖子太监这才嬉笑着转过身去跪在地上，也是猛地抽了自己几个巴掌。

    “儿子糊涂了，干爹，那沈一石儿子已经给您带进屋里了。”

    “去吧。”

    杨金水露出了回来时的第一抹笑，“可要是身上不干净，往后就甭回来了。”

    那小胖太监刚才还红润着的脸色，霎时间变得煞白一片。

    “干...干爹......”

    他慌忙的扒着自己的衣服，往里面伸着手胡乱抓着，好不容易摸到了那因翻看了好几遍发了皱的银票。

    “干爹...儿子...儿子本想着拿来孝敬干爹您的......”

    小胖子脑子飞快的转着，才好不容易想出了这么个说辞。

    “呵呵呵......”

    杨金水笑了笑，而后那小太监也换上了笑容看着杨金水的脸，跪在地上往前蹭到杨金水的面前，双手将那银票递上。

    “干爹，儿子的东西，就是干爹您的！”

    “嗯？”

    杨金水那尖锐的嗓音声调转变，那小太监又慌了神。

    “这东西脏，咱家不碰这个。”

    “干...干爹......”

    那小太监赶紧跪到地上，“对！这东西脏，他沈一石不就有几个臭钱脏钱么，也想收买咱，咱才不稀罕他这脏东西！”

    说着便要将那银票撕了。

    杨金水则笑呵呵的伸出手拦了下来，“吃了。”

    “什么？”

    小太监一愣，杨金水便加重了语气，只是听上去更加的尖锐起来，

    “咱家要你吃了它！”

    “我吃我吃！”

    小太监将那三千两的银票揉做一团，塞进了自己嘴里。

    那桑皮纸的银票，本就磨嘴，更何况杨金水还在边上盯着，也不管喉咙口腔里痛不痛，噎的两个眼珠子都要突了出来，好不容易才吞咽下肚。

    “都记住了，咱们是宫里来的，是给宫里做事，除了宫里给的，谁的东西，都不能碰，听明白了没？”

    “谨记干爹的教诲！”

    几人慌忙跪在地上，使劲叩着头。

    “都起来吧。”

    杨金水没再管他们四个，若是平日里，少不了一顿打。

    自己这一趟出行，好不容易赶着时间将该跑的地方跑完。

    密旨里写的东西，他杨金水死活都不敢给第二个人知道，拿到后，看完便直接塞肚里咽下去了。

    他杨金水能坐到这个位置上，除了聪慧，灵光，更少不了他的谨慎！

    办事得力，做事知道始终忠于一个主子，这才是他杨金水比其他人更受恩的点。

    宫里那位，也用不了多久就到了，而又是这个时间段，自己的干爹吕芳也给自己发了信，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去碰这所谓的改稻为桑，一定不能让织造局染上了半点的关系！

    沈一石，就是让他死，也不能让他去发粮船买粮！

    杨金水眼里恢复平常，到了门前，轻轻开了门。

    “杨公公。”

    沈一石方前皱着的脸换上了笑，“不知杨公公您叫小人来，是为了何事。”

    “不急不急，坐下，我们慢慢说。”

    杨金水笑呵呵的，让沈一石坐回座上，自己则是坐到了一旁。

    “沈大人知道这次咱家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还请公公明示。”

    杨金水拱手道，“恕小人愚昧，实在想不清这个时间点，公公派人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现在巡抚上坐着的那位你可知是谁？”

    沈一石笑了笑，“自然是方前的胡部堂胡宗宪了。”

    “小阁老倒是好些日子里没有出现了，胡部堂又从东南沿海那快马赶了回来，你可知道是因为哪件事？”

    杨金水将话说的已经够明白了，沈一石也不好再装傻，仍是脸上带着笑意。

    “应当是为了这些日里淳安建德两县发的大水。”

    “沈大人果然聪慧。”

    杨金水站起身来，“胡部堂在年初政策刚下来的时候是什么态度，是要一拖再拖，可眼下发了大水，胡部堂现在要做些什么，沈大人也不难猜吧。”

    “那杨公公就不该在这里拖着小人了。”

    沈一石装混道，“眼下，耽误了时间，那十石一亩的价不就要让他胡宗宪给扰了么。”

    杨金水皱了皱眉，他知道沈一石在跟自己装傻，便收了声没再说话。

    “杨公公的意思？”

    沈一石仍是挂着笑，转头望着杨金水的眼睛。

    “你知道咱家的意思。”

    杨金水盯着他的眼，“眼下，你沈一石最好不要搞些什么花样出来。”

    “公公说笑了。”

    杨金水低下头，眉眼里的笑仍在，“我沈一石也是织造局的人，自然做什么也都是跟公公一条心。”

    “现在淳安建德两地的百姓缺粮，已经有大户在按十石一亩的价收田了。”

    “织造局的粮船，也备的差不多了。”

    沈一石笑笑，“只可惜不够五十万亩的粮，顶破天，这次按十石一亩，也就刚够了二十万亩。”

    “我要你的粮船给我死死盯住！”

    杨金水提高了声调，“你沈一石的粮船，不能发往淳安建德！”

    “那这改稻为桑的政策还改不改了。”

    “你沈一石是想着替朝廷里做这改稻为桑么！？”

    杨金水盯着沈一石的眼，“你沈一石的那些小主意，当咱家不知道？！”

    “杨公公，您这话，小人可真不敢当。”

    沈一石站起身来，拱着手道，“小人这些日里为了这些粮，也奔波了不少地方，手里头的银子，也都花到这上面来了，眼下杨公公说不要小人去低价收田，那今年的五十万匹丝绸，又从哪里做起？”

    “这些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那今年织造局里的亏空，公公来处理？”

    沈一石没了开始的笑，仍是望着杨金水。

    为了这些粮，他沈一石手头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你！”

    杨金水咬着牙，“咱家告诉你沈一石，这粮船哪怕你沈一石死，也不能发去淳安建德两县！”

    沈一石脸上重新挂上了笑。

    “晚了公公，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