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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曾是片贫瘠的土地:干渴的风尘,焦躁的虫鸣,孱弱的流水,病态的枝杈,还有飘摇的苍白炊烟,令人窒息的腐败恶臭。
有人说,这是前朝的遗精。
我爷爷说,这是人祸。
前朝能遗精吗?只有人才能。
一百年前?仰或二百年前?记不清了。
人就是这样,不想记住的,就不记了。
爷爷第一个来到了这里。
爷爷身高六尺,魁梧雄壮,力可拔山兮。
一个个清晨,太阳还未升起,一团古铜色的光,出现在山野。
一个个中午,太阳就在头顶,一团古铜色的光,和白日辉映。
一个个傍晚,太阳落下,一团古铜色的光,闪耀在夜空。
数不清汗水,浇灌着杂乱的大地,野草,一筐筐连根拔起,泉水,一担担挑来,种子,一枚枚争相破土,希望,在劳作中孕育。
一棵树,两颗树,三棵树,一片树,直到遮蔽了爷爷和赤裸的岩石。
一间石屋,两条磨盘,三段院落,四方街道,五星鼓楼,六面城墙。
一声雷,两夜雨,三九天,四尺雪,五月旱,六十日。
数字,大自然赐予的数字,用它们最赤裸的方式,印刻在爷爷的额头,眉梢,胸口,膝盖,然后,成为故事,成了孩童时的我最爱听的故事。
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也是十五年,也许是一生。
爷爷用他的雄壮,创立了这方城池,宽厚的城墙,如同他宽厚的肩膀,高大的房屋,如同他高大的身躯,粗粝的鹅卵石街道,如同他粗粝的眼神。
爷爷是一个白丁,这没有什么好羞怯的,羞怯的是,他给这个城池起了一个名字,叫狗蛋庄,他说,他给儿子起名,小名就叫狗蛋。
树有了,果实有了,鸟儿有了,野猪野兔有了,炊烟有了,只是,好像还缺少了什么。
他从最近的五十里之外,一个叫有房的地方,拉回来一个女人。
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一个崽儿一个崽儿的下,十七年,十四个崽儿。
女人是一个同样健硕的女人,宽大的脸,硕大的**,还有那一口吃天吃地的嘴。
爷爷是北方人,奶奶是南方人,后来的后来,有人曾经无数次询问爷爷,奶奶,她真的自南方?
“她说南方就南方,较这个真儿有用吗?奶奶是个女人,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