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之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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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活了五十岁。

    在五十岁生日那天,他走了,第五年,奶奶也跟着去了,于是,父亲出场了,成了主角。

    父亲一直是主角,他刚刚出生的时候就是,因为他是爷爷第一个崽儿,也是唯一带把儿的。

    父亲继承了爷爷的魁梧,奶奶的健硕,但看上去总有股柔弱的气息,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是一种叫书卷气的光,遮蔽了他。

    父亲六岁读书,六岁离开狗蛋庄,二十岁回来。

    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叫花枝的女孩儿。

    哦,应该说曾用名叫花枝。

    有一个传说,说父亲气死了爷爷,花枝气死了奶奶。

    为什么被气死?她们说,父亲和花枝,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从那一刻起,我幼小的心灵便有了一层厚重的阴影,如同二姨脸上厚重的白粉。

    不可描述?是什么事情不可描述?

    爷爷用气力建了狗蛋庄,父亲用文化建了秩序与文明。

    我,继承与发展了一切。

    其实,也不能说爷爷没有建立秩序,只是那种秩序很乱,就像奶奶做的饭,想做白粥就做白粥,想做窝头就做窝头,白粥里想放红薯就放红薯,想放白薯就放白薯。

    父亲曾问奶奶:

    “娘,你为什么有时候红薯削皮,有时候又不削?”

    奶奶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大骂:

    “去城里念了几年书,学傻了啊!”

    父亲捂着红肿的腮帮,倔强的追问:

    “娘,你就告诉我,做白粥的时候,红薯有时候削皮,有时候不削,为什么?”

    奶奶看着父亲,眼睛瞪得溜圆.父亲毫不示弱,直直的看着奶奶.最后,奶奶示弱了,从炕头跳到了地上,出了屋。

    身后,父亲的目光,依旧灼灼。

    这,曾经作为一个私下的笑话,在狗蛋庄广泛流传,直至到我坐到了父亲的位置上,它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