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王国:总之是一些往事

第四十章 木马曲棍球

    下半夜的时候,雨便慢慢停了,第二天清晨,护主犬将两人推醒。罗宾熄灭了火堆,桑丘把昨晚缠在洞口周围的藤蔓清理干净,率先走出洞穴,在确认黑衣人没有守在附近之后,他示意罗宾可以出来了。

    “昨天一整晚都没什么动静,我们应该已经甩掉库伦了吧。”桑丘说。

    昨天两人之所以没有选择扫帚赶路,一来是因为库伦当时骑着骨龙恶魔占领空中优势地位,一旦骑着扫帚升空,将不可避免变成活靶子,只得骑马借着灌木树林的掩护隐藏行踪;二来是因为暴雨将至,扫帚能见度有限。不过,今天这两个限制条件都没有了,暴雨过后,空气清新、阳光灿烂。罗宾拿出扫帚,载着桑丘升空,朝着王国城堡的方向飞去。

    桑丘并不担心在高黎贡山的地界被黑衣人围追堵截,因为山区地形过于复杂,植被过于茂盛,库伦无从判断他们进入何处,也就无法确认他们会从哪里出来。但库伦应该猜得到他们的目的地是王国城堡,进而在必经之路设置埋伏。当下最稳妥的抵达方法应该是绕路避开,然而由于昨晚的暴雨,他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绕远路的话,雪山那边的救援可能就来不及了。他征求罗宾的意见,罗宾说:“不绕路,我们尽快抵达。”

    两个小时后,桑丘坐在扫帚上向下看,看到体育台标志性的圆形绿地后,他高兴地对罗宾说:“师兄,我们已经到体育台了!应该再飞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王国城堡了——”

    话音未落,他身侧不到半米的地方突然擦过一道紫黑色光束,差点燎及他的紫色披风。罗宾意识到状况不对,迅速将扫帚将向反方向一拉,并立刻加快了速度。

    桑丘顶着大风朝身后看去,是库伦!他正骑在一只硕大的骨龙恶魔背上,身边还跟着三只骨龙恶魔,气势汹汹向他们杀来。骨龙恶魔们扇动着硕大的恶魔翅膀,上颌骨咔嚓作响,手心正重新聚起黑紫的魔法球。他急忙提醒罗宾:“探长,升高!”

    扫帚向高空冲去。骨龙恶魔见目标改变路线,也立即紧随其后。扫帚刚险险避开第二道魔法光束,另一道光束便紧追过来,桑丘不得不掏出盾牌进行抵抗,然而还是被击中了扫帚尾部,尾部的树枝冒出了几缕烟。

    眼见着恶魔宠物们的攻击频率越来越高,桑丘也越发担忧,师兄没有骑着扫帚躲避追兵的经验,更别说现在后面还坐着一个人。再这样下去,即使不考虑两人被光束击中、从高空坠落的可能,光是扫帚受损减速,他们也可能无法及时赶到城堡了。

    他在罗宾耳边喊道:“师兄,看到那一小片树林了吗?降落,我去解决掉追兵!”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扫帚载着两人,躲避着光束,钻入树冠。甫一落地,桑丘便跳下扫帚,一边解披风,一边对罗宾说:“师兄,把风衣给我。”

    “等等,”罗宾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你想装扮成我去吸引库伦的注意?”

    “没错。”说这话时,桑丘已经卸掉了沉重的盔甲,只穿着一件轻便的贴身衣物。

    罗宾迟疑了片刻,脱下风衣,桑丘迅速接过穿好,然后把紫色披风系到对方身上。

    “哦,对了,还有帽子——”桑丘把头盔也递给罗宾,然后取下对方的圆顶礼帽,戴上,用力往下压了压。

    “你们两个保护好师兄,如果有恶魔系宠物奔着师兄来了,一定要掩护好他。”桑丘骑上扫帚,对两只爱宠下令。

    桑丘这套动作实在太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罗宾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戴着骑士头盔、系着紫色披风,被护主犬和幻象勇士紧紧围住了。桑丘正准备出发,罗宾叫住了他。

    “一定注意安全。”他说。

    桑丘回头朝罗宾露出个微笑:“放心吧,师兄,就算再多三倍骨龙恶魔,也不是我的对手。”

    说罢,他像一只游隼般迅速升空,离开了罗宾的视野。

    库伦骑在骨龙恶魔的背上,正为又一次跟丢了目标而气恼呢。恶魔系宠物虽然会飞且大都有着不俗的飞行速度,但往往因为体型太过庞大而灵活度不够,进而导致转向困难、行动受限。不过他知道罗宾和桑丘不可能一直躲在林子里,于是便领着骨龙恶魔们在树林上空徘徊,命令它们像昨天那样随机发射魔法光束,把人逼出来。

    突然间,有什么从树冠间以闪电般的速度窜出,并迅速朝着城堡方向驶去。库伦眯起眼看去,圆顶礼帽、侦探风衣——是罗宾!但是为什么扫帚上只有他一个人?那个骑士呢?难道还在躲树林里?

    想分头行动?还是想先确保罗宾赶到城堡?库伦无从判断。权衡利弊之下,他决定先把罗宾抓到再说。他拍了拍骨龙恶魔的独角,命令它立刻追击上去。

    桑丘回头瞄了一眼,见所有骨龙恶魔都跟过来了,心下稍安。他控制着速度,与恶魔系宠物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等待它们发起进攻。

    最中间那只骨龙恶魔使出了恶魔魔法技能“恶魔诅咒”,一道黑紫色光束直直朝桑丘射去,桑丘一只手扶着扫帚控制方向,另一只手握着佩剑,瞅准时机,举起佩剑猛地一挥,光束落在剑刃上,桑丘手腕一转,光束以恰到好处的角度被反弹了回去,击中了另一只骨龙恶魔,顿时将它烧得吱哇乱叫。

    库伦懵了一下,“你们刚刚看到发生什么了吗?”他问骨龙恶魔们。

    骨龙恶魔们整齐划一地摇着头。

    “没想到这侦探还有两把刷子。”库伦命令道,“煽动!临行留念!恶魔诅咒!从三个方向同时进攻!我看他还能怎么躲!”

    骨龙恶魔们重整旗鼓,暗紫色的魔法能量团在它们的手心逐渐汇聚,最终汇成了恶魔光束。从四面八方射出的光束在空中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朝桑丘扑去。

    桑丘控着扫帚,侧身躲开每一道光束,又即刻用剑刃接住,盯准目标将攻击悉数送还回去。不慎被击中要害的骨龙恶魔带着痛苦的吼叫坠落地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进行一场以高空为场地的网球比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看着身边的宠物越来越少,库伦有些慌了,他提醒还没被自己人的魔法击落的两只骨龙恶魔,“你们也注意躲着点啊!”

    库伦说得容易,对骨龙恶魔来说却是很困难。一来它们体型庞大、转向困难,在空中就是一个巨大且笨拙的活靶子。;二来现场太过混乱,上一秒自己刚发射出一道光束,下一秒另一道光束就直冲自己而来,被击中受伤不说,还严重干扰了它们的判断。

    另一边,桑丘吹了吹发烫的佩剑,得意地笑道:“实不相瞒,我之前可是打算如果没当上骑士,就去打木马曲棍球职业比赛的。”

    现在还剩下两只骨龙恶魔,再想和之前那样,通过将魔法光束反弹回去的方式击败它们,就变得相对困难了。不过,恶魔系宠物的减少也意味着攻击密度降低。是时候反击了。桑丘调转方向,完成了一个漂亮的空中漂移,紧接着,他像一道流星,朝库伦的方向猛冲而去。

    库伦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将目标对准自己,只下一秒,桑丘已欺身至前,他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反应过来,脚下已是万丈高空,而他的兜帽则被桑丘的剑尖勉强挑住,危险地晃悠着,像在玩极限秋千游戏。

    由于高速冲刺,圆顶礼帽被风撩起,露出了底下的真面目。桑丘赶紧伸手接住飞出去的帽子,却忘了右手还握着个人质,库伦感觉心尖都跟着桑丘大喇喇的动作颤抖着,他结结巴巴道:“你……原来是你……!你注意一点好不好!”

    “没办法,第一次带这种帽子不太习惯。”桑丘说完,把圆顶礼帽重新戴好,又仔细压了压。

    “我是说注意点我的安全!”库伦欲哭无泪。

    “别靠近,不然你们的主人性命难保。”桑丘语气严肃地对两只气势汹汹、上颌骨喀拉作响的骨龙恶魔说,库伦生怕自己喘个气就导致坠落,只得小心翼翼感受着颈部的力度,压着嗓子喊:“你们两个,别动手!离远点!”

    接到主人命令,骨龙恶魔们小心地退后几米,与桑丘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让它们离开这里,别再跟着我们。”桑丘命令道。

    库伦无奈,只好从斗篷内掏出哨子吹了一声,骨龙恶魔们对视了一眼,似乎心有不甘,转身飞远了。

    桑丘继续用剑尖挑住库伦的兜帽,缓慢降落。

    凯旋归来,桑丘兴奋地向罗宾汇报战果:“报告师兄,剿灭敌方骨龙恶魔两只,控制俘虏一名,收获扫帚一把!”

    罗宾见桑丘脸上有血,惊问:“你受伤了?”

    桑丘一脸茫然,库伦凉凉地说:“那是我的血。”

    罗宾用魔法束缚住库伦,又与桑丘交换了衣服。罗宾骑上自己的扫帚,桑丘则从库伦身上搜出了他的扫帚,两把扫帚一前一后升空,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朝王国城堡疾速赶去。

    一个小时后,两人总算有惊无险抵达了王城。守卫城门的骑士认出是副官和侦探协会会长,又见他们押着恩佐的手下之一库伦,立刻放行。两人来到城堡大厅,面见国王陛下。

    “罗宾,你受伤了?”国王陛下抬手就要唤御医过来。

    正被几个白银骑士押送去大牢的库伦幽怨万分地插嘴:“那是我的血……”

    罗宾微微鞠了一躬,桑丘立刻向国王陛下禀报了雪山黑炎事件,请求陛下派兵驰援雪山的特伦斯和其他骑士。

    国王立刻拍板:“没问题,兰斯洛团长预计再过半小时就会抵挡王城,到时候我让兰斯洛团长带兵与你一起去。”

    桑丘惊讶不已:“兰斯洛团长?他不是在矿山对付恩佐的主力吗?”

    国王笑了起来,自打战争开始,他已经很久没有笑得那么开怀了:“就在昨天,我们剿灭了恩佐在矿山的所有战力,成功守下了矿山!”

    “我的天哪,太好了!”这个消息让桑丘激动万分。

    原来如此,这就是武使徒匆匆抛下拉维离去的原因……罗宾也明白了。

    “哦,对了,罗宾,安布罗斯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国王这才想起还没问罗宾的情况,“你俩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明明上一次与陛下碰面只是两天前的事,但罗宾却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拉维死了,恩佐的终极计划被发现……比起这两件几乎重塑了他整个世界的大事,成功破解安布罗斯被咒杀致死之谜显得那么无关紧要……话虽如此,罗宾还是简要汇报了他的调查情况。国王听完,感慨不已。

    “陛下,眼下有更为重要的事。”罗宾说,“事关恩佐的终极计划。”

    “哦,是,是,看我,因为兰斯洛那边顺利守护住了矿山,我都快忘记恩佐的终极计划是永生实验了……”国王交叉双手,正襟危坐,“不过拉维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如何。”

    “……”罗宾强忍着哀伤,嘴唇翕动,轻轻说道,“……陛下,拉维牺牲了。”

    “什—什么?!”国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罗宾把拉维牺牲前后简要告诉了国王,国王双手捂脸,痛惜地长叹一声:“没想到真的是恩佐的阴谋……唉,我不该让你们去执行这个任务,这是让你们走向死亡啊……”

    “陛下,拉维是为了拯救王国和拉尔瓦部族族人的生命牺牲的。”罗宾强忍着苦楚道,“而且……多亏了拉维,我才能站在这里,并将推理出的真相告之与您。”

    事已至此,终于说到了最为核心且关键的事——恩佐妄图解除封印、开启异世界通道,并将噩梦大军重新引渡到这个世界。说到最后,罗宾神情严肃:“陛下,我认为,恩佐如果明知道正面战场已不足以对抗骑士团,却依然将新培育的宠物黑炎投入新的战场,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或者说,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延续战争,而是要将所有的赌注压在打开幽暗空间的封印、放出噩梦大军上……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件事。”

    圣安德鲁国王听罢,陷入了长久的静默。很久很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屏退旁人,只留下了罗宾和桑丘。

    他从王座上走了下来,手握权杖,在大厅内缓慢地踱步,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其实……真正封印噩梦的地方并非幽暗空间,而是……”

    “而是一座悬浮在半空的山脉,万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