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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篇 (七)冰冷

    世间有着自己的规律,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但事态总是变化无常,唯有特异点才能决定世间的下一次规律。

    在掌管梦之神的梦中,存在着所谓『刻名』的特异点。

    他们天生便拥有神的权柄,他们的命运会使得他们最终只会剩下一人。

    而那一人,便是『余庆』。

    他的权能便是『定轨』。

    他将亲身体会无数的世界,在无数的可能性中选择其一,并且按下定轨,但当其决定后,其将失去一切作为『刻名』的记忆,并且作为下一场轮回的『旧世』再次参与那荒诞的命运。

    在三十几个小时之后,一切将被按下定轨。

    ………………

    教导处中

    “我问你话呢!”

    李东旭对着余庆大喊大叫,然而余庆只是把手背在身后,靠在了墙上,显然一副死样。

    “看来你是不知道我的手腕硬不硬……”

    “我要是想,你们整个宿舍都得退学!”李东旭向着后面喊道,只见120的各位都是一脸死样地,心里已经把李东旭从山顶洞人到改革开放,再到现代的所有家人都问候了一遍。

    大晚上的。

    从晚上8点审讯到了十二点,你的时间是大风吹来的啊!

    “问你们话呢,你给我装死是吧?”

    一旁站着的教官喊道。

    王宇博和武少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拽了拽靠在陈思宇肩膀上睡着的靳梓东,桐祈则是一副快要困死的状态,整个人摇摇欲坠的。

    “好……好,不认是吧。”

    李东旭的眼神看向一旁低着头的余庆,他作为老师,显然知道学生最怕的是什么。

    “你是三班节目的负责人对吧,从今天开始,你们班的节目不用上了,直到副理事长说你们可以上为止。”李东旭撂下一句话,就准备扬长而去,他趾高气扬的,在他的想象里,余庆这个时候会抱住他的腿,然后哭着求原谅,然后自己再把他带过去给副理事长交差,之后再把余庆退学,这样即可以满足他心里那变态的恶意,还可以勾搭上新来的副理事长,何乐而不为呢?

    “哦。”

    可谁知,余庆就会了句哦,然后点了点头,对他竖起了中指,用最小的声音说道。

    “我祝你出门有个好福家。”(我祝你出门被车撞。)

    “切!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说罢,领着一众教官摔门而去。

    “唉……”余庆一下子道了下去,将眼镜摘下,揉了揉眼睛。

    “你真把那货打了?”武少伟走过来,拍了拍余庆的肩膀,一脸关心地问道。

    “好像吧……我也记得不太清。”

    这四个小时对他来说是真的折磨,自己只记得一些片段,但溜进餐厅偷甜品的是自己,错总归是在自己身上的,但那李东旭就逮着余庆记不清这一点,疯狂加罪。

    “唉……抱歉啊陈思宇,你的节目没了。”

    “我无所谓啊。”

    “你不是要和张王陈告白吗?怎么就无所谓了?”

    “我们上周刚在一起的,我告的白。”陈思宇自豪地拍了拍胸口。

    “你不得好死!背叛我们哥几个!”三人喊道,恨不得直接将陈思宇烧成灰烬,怎么能有女朋友啊!当初说好的一声兄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呢?合着现在就剩他们兄弟三个是但着的了。

    “现在先想想怎么和那几个有节目的女生解释吧,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地。”

    “不,你已经是了。”

    “哈啊?”

    “你那一周没来,所以不知道,那个白露杉主任刚上任第一天,就来学校,说要和学生共同学习,成为好友,还给全校师生发了红包。”

    “所以现在,他在学生里的人气可以说是非常高。”

    “不,那我的红包呢?”

    “而且他还是学校的新股东之一……”武少伟叉开话题,继续说道。

    “我红包呢?!!!”余庆吼道。

    “……那几天不是你借钱嘛,我们就转给你了……”武少伟和陈思宇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而靳梓东则尴尬地看向不存在的远方。

    “唉……算了,那我就不还了。”余庆打开了门,想要走出去。

    “这么晚了,宿舍早锁了你去干嘛?”王宇博问道。

    “去外面转转。”

    黑暗中,这所学校十分的寂静,冬天的寒冷又重新席卷了余庆的全身,他呼出一团看不清的白雾,心里十分的寂静,就如同这黑暗一样。

    城市的光和声响透过铁栅栏,让这里显得不那么孤单,寒风吹拂过了枯黄的树叶,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周围没有树,却不乏有鸟叫,那都是些没有去到温暖地方的鸟儿们吧,或许是没跟上大部队,又或是有自己的理由愿意留在这里。

    “真是讨厌啊……”

    “难得以为自己能干点正事了。”

    要是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这个元旦晚会包含了太多,也是他人生第一次参与到一个活动的置办中去,自己也干了许多活,以为自己能就此融入还真是天真啊。

    不过也多亏了这次活动,自己和白鹭庭能再次相识相知,经历了许多啊。

    谁能想到,他就参加个活动,然后就被迫卷入姬家的那堆破事里去,虽然确实是他的桐祈犯贱才会跟上那两个人。

    “唉……好麻烦啊……”

    而此时,脚步声逐渐从余庆的身后传来。

    “找我什么事?”

    “真是自恋啊,我只是在操场上逛逛。”那充满性感磁性的男高音仿佛是男人的身份证,余庆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哦?大晚上,十二点,你还是一个不住校的老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余庆朝后面看去,齐敏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仿佛和黑色融为了一体,若不是白衬衫和那张棱角分明的白脸,还真不容易注意到他。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是来散步的。”

    齐敏回道,两人并排着走在一起,像是朋友一样,但两人之间却异常的冷清。

    “冷吗?”

    “不冷。”

    “我是说咱俩之间的氛围。”

    “确实有点过于冰冷了。”余庆说着,看向了他那如同玻璃的眼中,很平静,没有一丝感情,但在那平静之下的狂澜却在不停地摆动着。

    “你对姬座尧怎么看?”

    “想听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吧。”

    “人很好,有很大的责任感,但正因如此,活的很累,甚至会为了别人的罪孽来惩罚自己,很傻吧。”

    余庆笑着说道。

    “能这么快就说出来,提前排练过?”齐敏问道,他对姬座尧的这个朋友相当满意,从以前的记录来看,他和姬座尧就是那种互相调侃又互相保护的同伴,但正因如此,当对方为他受伤时,才最不能接受。

    “无所谓,你自己心里清楚。”

    “呵呵,真是有趣的回答,不过我心里确实清楚。”齐敏给予了肯定,微笑道。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最终停在了路的中间。

    “余庆,有的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可能都是吧。”

    “白露杉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面对这个明明早已进入炼金术界,对各大家族的事情都门清,但就是喜欢装糊涂的人,齐敏选择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是对于聪明人的尊重,当然,他也不介意丢一次脸。

    “告诉你个好消息吧余庆。”

    “他已经被家族抛弃了,因为行事作风太过张扬且残忍。”

    “是吗?是家族抛弃了他,还是你抛弃了他?”余庆问道,他自然知道齐敏在家族中的地位,不然也不可能当大少爷的老师,只不过对方一直在暗处,自己也确实不好说。

    “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但最主要的是,我会赋予你执行权,对白露杉的执行权。”齐敏说着,将手放进了衣服口袋中。

    “行吧,我信你。”余庆瘫了瘫手,有些无奈地说道,齐敏好歹也是姬座尧的老师,他自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他也同样清楚,这次的执行权,只是齐敏的一家之言,先斩后奏而已。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会威胁到姬座尧,仅此而已。”

    “这样啊……”

    “不过,我有一个提议……不,不如说是请求。”齐敏那空白的眼神中这样出现了一丝感情,但那并不是余庆在此时应该看到的,那是充满歉意的眼神。

    “……”

    “你说吧。”

    “我希望,在此事之后,你能够不要再找姬座尧了。”

    “为什么?”余庆的语气仿佛变成了质问,但又立刻平息了下去。

    “下个学期,家族要让他开始正式学习炼金术了,他会退学去往家族进行系统的学习。”

    “哦,你会去吗?”

    “是的,我会去。”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余庆也放下了心,毕竟有齐敏在,姬座尧是绝对不会出事的,他清楚齐敏的为人。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但相对的,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余庆补充道,他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冰冷。

    “从此以后不再碰白鹭庭。”

    “抱歉,我做不到,对此我深表歉意。”齐敏弯下了腰,仿佛是最真诚的道歉。

    “白家的血脉能够解读黄衣之主留下的『风之卷』,家族不可能放过他们家族。”

    “这样啊……那告诉我一些白露杉的事情吧,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

    夜很漫长,漫长到足够把故事讲完,而当故事完结之时,除了悲剧以外,什么都不会再拥有。

    白露杉个故事,要追溯到10年前。

    那是一个冬天。

    白家最后的资金已经不足以撑起炼金术的开销,最大的继承人也不过才7岁。

    “求求你们了!我们白家真的没有退路了!”

    高台之上,一位一头白发的男人跪倒在两人的面前,那跪着的男人自然就是白鹭庭的父亲,他在为家族的延续争取最后一丝生机。

    姬家的家主,也就是姬座尧的父亲,他背对着上前搀扶的王家家主,眼睛看向窗外的风雪,不知道其心里在想些什么。

    “把你们白家的『风之卷』交给我们,交给我们来解读,并且把姬家的主血脉交给我们,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帮助你们。”

    “姬哥,你这样是在违背主人的意愿啊!当初之所以给我们每个家族知识是为了让我们能更长久的走下去啊!”王姓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来怒吼道。

    “那你让我怎么办?让那些家族怎么办?我们又如何面对十几年后的那场灾难?而且!你不也是毁了白家的市场吗?有什么资格说我!”

    男人暴怒地朝着两人喊道,他脸色苍白,有着弄弄的黑眼圈,眼里的恐惧不断流露出来,他像极了吓傻了的孩子。

    “主人的预言……是命中注定的。”

    “为了生存下去!我们必须要牺牲某些东西!哪怕是对自己曾经的兄弟下手。”姬家家主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痛苦和无数复杂的情感不断地在他的眼中流动。

    “白兄,我就不瞒着你了。”

    “在我们姬家的『火之卷』中,主人预言了世界的末日。”

    “哪怕我们曾经亲如兄弟,我们都必须这样做……”

    “你还是太过自负了。”

    在那之后,白家家主被半强迫式的签到了契约,而契约中,将主血脉交给姬家的事情,很不幸地落在了当时年仅5岁的白露杉身上,因为家族不能失去白鹭庭这个最后的炼金术传承者了。

    但男人却欺骗了孩子们,男人安慰因为弟弟被送走而哭泣的白鹭庭道:

    “他会作为样本,渡过普通人的一生,姬家会为他安排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不要担心,他会没事的。”

    男人抱着女儿,不断地安抚着幼小的白鹭庭,他说的谎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却成为了一个孩子和母亲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他们期待着,和白露杉的再一次相遇,直到生活让他们认清现实。

    被送到姬家的白露杉被送到了三本禁忌知识的解读之地。

    那里只有符文,钢铁的墙壁,以及那怎么样也忘不掉的精神摧残,不同眷属的怪物被囚禁在那里,他们的惨叫就足以吓破正常人的胆子。

    那里只有疯狂,那里只有绝望。

    白露杉被作为解读『风之卷』的导体,他被逼迫着学习成年人的精神力才能撑住的禁忌知识,然后每天将他绑在那诡异又令人作呕的『风之卷』面前,与那怪物一般的书对视,与精神里的混沌和疯狂,以及那不适感对抗。

    然后,解读员们会将导管插入他的脊髓,从那里获取解读出的秘密。

    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是有名的炼金术师都已经被摧残地疯狂了,他却没有,他疯了,疯地很安静。

    他不再哭,不再闹,他只是接受着那些知识,无论自己的身体是否坚持地住。

    直到有一天,他的父亲闯入了解读之地,为了救回他,他的父亲废了胳膊,葬送了最后的追随者们,将他带了出来。

    就当姬家打算全国通缉并且将白鹭庭抓来时,白露杉回来了,他提着他父亲的头颅,他浑身粘着血,眼里的死灰似乎吞没了所有的色彩,手中头颅的脸上更是被刀隔开了无数的口子,那被从中间切开的眼珠里,满是的惊愕和苍凉。

    那年,他才12岁。

    之后,『风之卷』被解读完毕,他也作为家族的攻击犬去清理那些不好拿在明面上讲的事情,换句话来说,就是杀手。

    直到一次任务,那次任务让他少见地回到了那个解读之地。

    那时,俄罗斯的炼金术家族在北极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保存的非常良好,他尽管已经停止了生命体征,但身体还是不断地在制造新的身躯,而姬家在破解了那生命程序之后,开始了将其应用在战士身上的实验。

    而白露杉自然就是那实验体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活着走出来的人,在那之后,他继续作为家族的攻击犬去杀戮,不断的分裂让他本就疯狂的人格变得支离破碎,他变成了最不可控的因素,但就算是家族也无法真正的杀死他,所以,他活到了现在,在受到杀死白鹭庭的任务后,来到了这里。

    ………………

    “唉……你们姬家真不敢人事。”

    “确实如此,但对我来说,能保护住我直接的小世界就足够了,也不大,顶多一个剧院,里面有我和我的学生,”齐敏说着,看向了天边的白肚。

    “有计划吗?”

    “当然有了,但为了找到他的本体,我需要一些东西。”余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坐了快几个小时了,要不是今天放假,他还真不敢这样搞。

    “那可是连姬家都找不到的,你一个半入行的学生能干嘛?”

    “我会挑衅他,让他来找我。”在余庆的心里计划已经确定了,他不会像是姬家家主一样牺牲别人,他只会牺牲自己,这才是他余庆啊。

    “敢这么干的也就只有你了。”

    齐敏有些无奈地说道,也同样锤了锤腰。

    “嘻嘻,谢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