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这魔鬼花还有其它的一些特性，台伯一定要好好都说给你听……”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田埂上，坐在月光下，坐在春夜浓重的湿气里，一个滔滔地说，一个静静地听……

    “魔鬼花毫无味道，也没有毒性，但你知道吗？台伯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差点就因它丧命了。”

    孙固露出惊骇的表情。

    台伯笑笑，便将十几年前那个二月望日夜的事娓娓道来。

    孙鲁天性散漫，酷爱远游，又极爱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凡需要下地入土的，便都会交给台伯管理。

    那魔鬼花的种子是一个极大的圆形种球，就跟沙地里的寒瓜一般。

    孙鲁对自己带回来的东西又是一知半解，台伯只好摸索着来种它。

    台伯一辈子没出过富州，第一次见到这东西便觉稀罕。

    因为稀罕，所以格外宝贝。

    他专门找来一个废弃的澡盆，去河边挖了最肥沃的淤泥，又拌上一些自己鸡圈里的鸡粪，才将这个孩子脑瓜一般的种球埋了起来。

    他把澡盆放置在大楝树下，这样冬季能享受充足的阳光，夏季又能避免烈日的暴晒，同时也利于他随时观察。

    魔鬼花种下去后一直没有动静，台伯从每日数观，变成了几日一看。

    直至数月后，台伯彻底失去了兴趣，以为它烂死了，便在澡盆里点种了些小葱。

    次年的二月望日，说来一切都是巧合，一切也都是命定的。

    台伯原本已经回到了梨村的家中，他那勤奋的儿子读书至深夜时，突觉肚饿，王婶便想着给他做碗面充饥。

    他这儿子喜欢一碗汤面中浮着些青葱段，台伯便想着去楝树下掐一些。

    那时已是中夜，月悬高空将一切都照得分明。

    台伯刚踏上谷场，便看到楝树下的澡盆里有一大团黑乎乎的事物。

    起初他以为是山上下来的小兽，原地看了一阵不见它有丝毫动静，便趋步上前。

    这才发现那是一朵极大极黑极怪异的花朵。

    台伯自然想到了当初自己埋下的那颗种球，一时激动又兴奋。

    他俯下身凑到花前想闻闻它的香味，结果香味没闻到，却听到了一阵嗡鸣。

    台伯看到几个黑影从花心处飞出，落到了他的脸上、脖子上、手上……

    他感到了一点点极其轻微的刺痛，但身子却很快不听使唤地重重倒了下去。

    “那些黑影就是山上的大毒蜂。”台伯说，“我被它们蛰了之后，昏迷了七天七夜。这还得亏山上的二老爷发现救了我。”

    孙固不解地想：“劳钢不是说，那些大毒蜂毒不死人的吗？”

    台伯又说了：“那些大毒蜂虽然毒，但根本毒不死人，二老爷见我那样，也很奇怪，救了我之后，便也好奇地研究起那魔鬼花。”

    “他判断那花本身是无毒的，但仔细观察，却看到花心里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大毒蜂的尸体。”

    “他想不通，便想等着第二天再来看看，结果天亮时，花不见了，是彻底不见了，不是枯死了，就像昨天这里根本没有那么一朵花存在一样，但土上堆成小包的大毒蜂尸体，又都证实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自此，这魔鬼花便彻底勾起了二老爷和台伯的兴味。

    他们时时刻刻都留意它，直到又一年的二月望日，他们终于再次得见它的花开，再次得见了成群的大毒蜂自山间飞来，得见大毒蜂飞入了花心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俱成了尸体……

    又过了几年，经过二人的各种观察论证，关于魔鬼花和大毒蜂的事渐渐就有了结论：

    魔鬼花每年二月望日夜开花，风雨无阻。

    花开前一个时辰，不产生花蜜。

    花只开一夜，天明前便化作尘土。

    花开无香，却能找引来成群的大毒蜂。

    花蜜无毒，大毒蜂一旦吸食，自身毒性却会暴增几十倍，最后只需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会把自己毒死。

    “二老爷说，我当时幸亏去的晚，那些大毒蜂基本都死在了花蕊里，飞出来咬我的那几只也是濒临死亡的状态，都不怎么飞得动了，也没力气把毒液全注进我体内，不然我必死无疑了。”

    台伯说起十几年前的事，依然心有余悸。

    “我真得好好感谢二老爷，要不是他耗费真元救了我，我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可你看看现在，我六十多了，按理即使当初没被大毒蜂蜇，现在也该入土了，可我身体还是这么结实，这都是那次二老爷给我输了真元的缘故。”

    “听说修道的人耗费真元是要折寿的，哎，二老爷真是个好人。”台伯显得良心很不安。

    台伯的话，让孙固对山上那位神秘的二老爷更加好奇了。

    “二老爷还说，”台伯整顿下情绪，接着道：

    “吸食过魔鬼花花蜜的大毒蜂，一只就能让一个普通人瞬间倒下，两只能让一头牛倒下，五只能让一个开元的修道之人倒下，不过对于入道境的修士来说这毒就没用了。”

    “不管是人还是牲畜，被蜇之后的半柱香内是施救的唯一时间，那时候毒性主要是让人血液凝固，身体僵硬，神经麻痹，救治还有望，一旦过了半柱香时间，哪怕圣人亲临也回天乏术了。”

    “我不懂什么开元入道，但我知道这毒性非同小可。”

    台伯望着孙固的眼睛，郑重地说：“娃娃，以后这么大一片地就要由你来管了，花开之日，你要守着它们，在它们开出花，产生花蜜之前的这一个时辰里，你一定要将它们贴地割下，不然花蜜一生，那些大毒蜂就会嗡嗡嗡地飞来了。”

    “还有，你千万要记住。”

    台伯一脸严肃地叮嘱道：“在大毒蜂吸食花粉的过程中，一旦有活物靠近三丈之内，不论是飞禽走兽还是家畜活人，都将遭到大毒蜂倾巢而出的攻击，记住，是倾巢而出哦，一个都不会落下，所以，你可以想象当初我晚到了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孙固用力地点点头，示意他已经牢牢记在心里了，一个字都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