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果然有东西！既然如此，老朽正好会会你们……”

    光芒中传出阿蛮那苍老的声音，他此刻的声音，与刚才的声音明显不同。其内，蕴含着一股岁月沧桑之感。

    这声音，就像是穿越了无尽岁月，于此时此刻在此地显现！

    这是一种极为反常的现象，但给项碣的感觉就是如此的玄妙！

    “想不到……道兄竟然在此刻进阶圣尊境了？那倒是师弟唐突了！”高空中，神符前方立着一个身影。

    随着光芒逐渐减弱，终于能看清这身影的样子。他也是个光头，而且竟然和执非长得一模一样！

    “哈哈……这就唐突了么？佛门中人果然懂得隐忍！看你这样子，与刚才那和尚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他或许已经提前预料到了什么，所以提前离开了。那老朽所受那两掌，就只好找你算账了！”

    光芒再次减弱，一个苍老异常的阿蛮出现了。

    他身旁只剩下一个阿兜，其余的魖荣宗门人，全都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方。

    除了这些，地上散落了不少圆球，各色各样的圆球。

    项碣在高空中看到了这些，他知道这些都是天魔球。

    不过片刻后，他便将目光投向了阿蛮。

    阿蛮现身后，明显能看到神符前方的僧人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这位师兄！虽然小僧也叫执非。可他的账……你找他算去呀！小僧和他可不是同一个执非，你切不可拿小僧顶缸呀！”

    这个新的执非突然变得异常的紧张，因为他的视野里已经没有了阿蛮的踪迹！

    “喔？此执非非彼执非？还有此事？”

    当阿蛮的声音在新的执非耳边响起时，这新的执非脸色骤变，只来得及在身周凝聚出数层佛铠。

    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或许可以这么说，他已经做到了极致！

    可这些手段好像还是不够看！只见阿蛮的手缓缓拍向这新的执非，没错！就是缓慢的拍向这新的执非。

    可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新的执非竟然像是不会躲避一般，任由阿蛮这一掌打在自己身上。

    阿蛮这一掌，看上去只是一掌，可在接触这新的执非的瞬间，他的掌心竟闪耀出一道光芒。接着就看到这执非身周的金色佛铠寸寸碎裂，一层层的碎裂。

    这个过程看上去很缓慢，而且，特别的好看！极具观赏性。想看到这种场面，可不容易！

    项碣双眼瞪的老大，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很快，阿蛮又拍出了一掌。然后就看到，这新的执非开始寸寸分解。他身上的裂缝，不停向各个部位蔓延开来。

    不过，并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那裂缝里，只是绽放出淡淡的金光。

    没过多久，这新生的执非便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看够了么？”

    阿蛮此时分明是看向灭世天魔与济世天魔的，可远在高空中的项碣似乎是有种错觉，阿蛮这话好像是跟他说的一般。

    “阿蛮道友，你虽然的确是晋阶圣尊境。可你并未经受雷劫祛浊，依旧为凡胎。本尊和济世联手的话，也并不虚你！”

    灭世天魔说话的同时，它与济世天魔相向而行。很快，俩个便肩并肩站在一起。

    阿蛮并没有阻止这两个天魔，只是抚须笑道：“你们两身为天魔，却能与阎罗殿及繁嬴他们勾结在一起。这本事……老朽还是佩服的！

    不过……被你们这么欺负，老朽如果还不还手的话，那老朽的道心恐怕将受损。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也体会体会，孤独的滋味吧……”

    阿蛮话刚说完，身影再次消失。

    灭世天魔和济世天魔对视一眼，都知道要遭。

    “众天魔听令！赶快收缩！”

    它俩洪亮的声音响彻四方，那些残存的数量众多的天魔也立即开始收缩，可无济于事！就看到，清风掠过之处，一个个天魔球坠落地面。

    这一切，悄无声息！不可谓不惊悚！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堪比轮回境的尊阶天魔！

    这下，连灭世天魔和济世天魔都看呆了！更别说颜宗魁、宋恭继及阿兜了。

    “师兄！快逃！阿蛮现在太强了！”

    “师弟！分头行动！”

    颜宗魁及宋恭继互相点头便向相反的两个方向逃去。

    颜宗魁取出一柄飞剑，乘上飞剑便化作一抹鸿光疾速飞向远方；宋恭继则是像一股青烟一般被吸进了凌世剑中，凌世剑瞬间刺入地底，消失不见。

    奇怪的是，阿兜立在原地，并未逃跑。

    “老杂毛！你不要过分！”

    “老杂毛！我济世天尊与你不共戴天！”

    灭世天魔和济世天魔纷纷出言恐吓，可依旧改变不了结局。

    “对了！跑！所有天魔听令！逃！随便往哪逃！只要能逃掉就行！”灭世天魔突然大声吼叫起来，可那些尊阶天魔像是根本听不到一般，依旧呈收缩态势。

    “没用的！别喊了！此处的天地力量已经被禁锢了，声音传不过去。连天魔之间的联系也被切断了！人族……还是厉害！考虑问题，滴水不漏！”济世天魔在旁安慰起灭世天魔来。

    这一幕，连远在空中的项碣都没有想到。

    不过，他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两个圣阶天魔，他的目光覆盖在那些尊阶天魔身上。

    其实，从空中俯视下去，那些尊阶天魔变成天魔球的场景是非常壮观的，只是项碣现在无心欣赏这种壮观而已。

    尊阶天魔不计其数，但依旧架不住阿蛮的手段。没过多久，便一个能动的尊阶天魔也没剩下！

    灭世天魔与济世天魔皆是目眦慾裂，但它们也只能干瞪眼。阿蛮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然是站在了它俩对面。

    “灭世、济世。不知老朽这手段，二位可满意？”阿蛮慈祥的望着对面两个圣阶天魔。

    灭世天魔浑身颤抖，怒骂道：“阿蛮！今日这血债，我灭世记下了！别让本尊逮到机会，否则……灭你满门！”

    “等你能出去再说吧，哈哈……光放狠话，可不太行！”

    阿蛮说着看向济世天魔，只是微微抬头示意，并未开口。那意思很明显，让济世天魔也发表一下看法。

    可惜，济世天魔一言不发，只是恶狠狠的盯着阿蛮。

    “既然你们都已经无话可说，那老朽就不多留二位了！老朽还有个叛徒要处决，您二位……是继续欣赏呢？还是各奔东西呢？”

    此刻的阿蛮，显得特别的有礼貌。那模样，好像那酒肆里的掌柜。

    其实，这话如果是灭世天魔与济世天魔来说的话，倒也说的过去，因为这里毕竟是它俩的地盘。

    可现在说这话的偏偏是阿蛮，倒有了几分鸠占鹊巢的意思了。

    灭世天魔与济世天魔并未还嘴，俩个再次瞪了阿蛮一眼，然后肩并肩离开了。

    这时，阿蛮才缓缓走向阿兜。他的脚步虽然缓慢，可他的一步，似乎能跨越好几丈。

    即是，他迈步很缓慢，可当他的脚落地的时候，他竟然瞬间移动到了好几丈之外。

    看到这一幕，连项碣都暗自吃惊。

    同时，他似乎也回想起了什么，呢喃道：“佛陀阡陌跨地千里之法？这佛道两家可真有意思。”

    项碣点评了两句之后，又向下方看去。

    此时，阿蛮已经站在了阿兜对面，同时疑惑道：“师弟，老朽很是好奇，为何你不逃命去呢？”

    “师兄，别人不了解你，师弟还是了解你的。当你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便是身死道消，你也要去做！你也会去做！当你口中点出幻术的时候，师弟心中已然清楚：今日……师弟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阿兜神色漠然，声音冷漠。他这模样，似乎是已经心如止水，无慾无求。

    “喔？想不到师弟竟然有如此觉悟！不用在修行上，倒也是可惜了。这么多年呢……你在魖荣宗受的委屈，师兄心里都清楚。

    明明是个修行的天才，面对嫡系的打压，你只能装作是个不谙世事的蠢才。这种滋味……的确是不好受！

    此事……师兄我亦有责任！师兄没有挺身而出保护你们，是师兄失职！师兄应该自我反省！

    可你要这么想，你起码还活着。而那些莫名奇妙死去的师兄弟，却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精彩的世界了。

    咱这一拨……剩的也不多了，老朽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念在多年的情分上，这样，你只要将你的身份及勾结的势力情况透露出来，师兄便放你离去！

    我阿蛮……虽实力不济，势力不显，可这信誉……在魖荣宗还是排得上号的吧？”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阿蛮并未责怪阿兜，反而开始循循善诱，劝解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按理说，阿兜应该是借坡下驴才是，可他并没有！他突然仰天长笑起来。

    等笑完了，他才盯着阿蛮，狠厉道：“勾结？透露？放我离去？啊呸！阿蛮！你知道这么些年，我在魖荣宗是怎么过得么？！

    打压？何止是打压？！是谁……灭我满门？！你知道吧？是谁……做了那些龌龊事？！做了那些丧尽天良之事？！你知道吧？

    阿蛮！你敢说你不知道么？你敢么？你敢么？！美其名曰……帮我修行！佬子要他帮？！

    佬子天纵其才！佬子要他帮个鬼！从那一刻起……佬子就一心只想报仇！为了报仇，佬子卧薪尝胆！佬子忍辱负重！

    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我拼命的压境界！拼命的低调！无论安排我多少杂活累活……我一律接下！

    但我的修行……却一刻也没有落下！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头发也白了，等到皱纹也深了，但我依旧在等！

    我不会轻易出手，我不能轻易出手！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我便要这青天换颜色！

    魖荣宗？！嘿嘿……我要让他变成红鬼宗！我要屠尽魖荣宗门人！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阿兜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他竟然径直冲向阿蛮，抓住了阿蛮的衣领。

    奇怪的是，阿蛮并未作任何抵抗，任由阿兜抓着自己的衣领。

    “这么多年……辛苦了。”阿蛮面露哀色，并未反驳阿兜说的话。

    看来，这里面的确有些故事！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变得很奇怪，一个境界低的修士正在谩骂一个境界高的修士。并且，那境界高的修士还在道歉！

    而且，此事似乎还没完！

    阿兜似乎并不领情，他拉近俩人的距离，额头抵在阿蛮的额头上，咆哮道：“辛苦？辛什么苦？辛什么苦？！我不辛苦！我一点也不辛苦！我乐在其中！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所有的所有……都在按计划发展！

    可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的话，他们都得死！都得死！只有我……只有我能活！我回去会继续修行，我很快就能突破！

    当我进阶圣尊境的时候，就是他们偿还血债的时候！

    繁荒！繁诞！繁绝！繁伦！繁骄！繁奢！繁嬴！繁逸！他们得死！

    我会一个一个的……将他们给做了！不！不仅是他们！还有那几个老不死的！佬子也要找机会做了他们！

    都是他们！才让我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成日活在恐惧之中！成日活在阴影之下！

    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他们全都该去死！我要灭了魖荣宗！我要灭了魖荣界！我要毁灭这个世界！”

    这次，阿兜依旧是越说越激动，到后来，他直接撒开攥着阿蛮衣领的手，张开双臂，开始仰头长啸！

    他这当然是在发泄积聚在心中的仇恨与烦闷。

    阿蛮没有阻拦，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看着阿兜在那里转着圈。

    此刻的阿兜，应该是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吧？

    可当他倒下的时候，他的头倒是指向了东方，只听见他呢喃唱道：“船儿弯弯……向东流……流到家乡……处处是好风光……”

    阿兜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脸色，也呈现出不正常的嫣红之色。

    “唉！师弟！你这又是何苦呢？他们许诺你的……就真能实现？那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阿蛮缓步走到阿兜身旁，然后，他缓缓蹲下，怔怔的望着阿兜。

    只见，阿兜的一双眼瞪得老大，像是在望天，又像是在望着将会看到这双眼睛的人。

    阿蛮的手顺着阿兜的额头向下抹去，阿兜的双眼终于闭上。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呜呼哀哉……无朋无伍……”

    阿蛮长叹着取出一樽棺木，遗憾道：“师弟！此棺……本是老朽为自己准备的。没想到……却让你捡了个便宜！

    你的命……比我好呀！你这去了，一了百了！可你这是在……在逼我呀！

    我的傻师弟！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何这么傻呀？！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你这一走……我反而少了一个助力！

    你个傻子！你个蠢货！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怎么这么倔？！

    我……我好恨呐！我恨自己无能！我恨自己懦弱！我恨自己不敢说出口！

    所有的秘密……我只能埋藏在心底！所有的仇恨……我只能埋藏在心底！所有的计划……我更是只能埋藏在心底！

    师弟啊……你知道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得么？你们这一个个的……死在我面前。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都去死了……都轻松了……都把问题甩给我了！

    可我……我也不是神仙呐！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你们叫我如何是好？！你们想让我如何是好？！师弟啊……我的傻师弟啊……我的倔师弟啊……”

    阿蛮说着说着跪在阿兜的尸体旁痛哭起来。

    他泣不成声！他老泪纵横！

    后来，他似乎是在轻声呼唤着阿兜的名字。可惜，阿兜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唤！

    哭了好一阵，阿蛮才缓缓站起身来。他一手按在棺材上，棺材的棺盖随即飞向空中。

    只见他掌心发出光芒，光芒落在阿兜的尸体上。随即，阿兜的尸体便飞向棺木。

    在棺盖落下盖住棺木前，阿蛮还深深的看了一眼棺木里的阿兜。

    当棺盖重新盖住了棺木，他随手一挥，便将棺材收进了储物袋中。

    做好这一切，他才抬头望天，冷道：“阁下看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