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卖春巷出来，曦和带着半夏来到鸳鸯楼。

    此时丑时过半，夜已深。整个欢乐场也安静下来！

    曦和捡起一块石头，熟练的爬到鸳鸯楼旁边的合欢树上。石头打在窗棂上，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发出不小的声音。

    半夏站在下面看着那扇窗户，只见里面不大一会儿就亮起微弱的灯火，窗户也随之打开。

    丫鬟看见对面、扰人清梦的曦和不气反笑。

    “小曦和，你最近怎么都没来？姑娘还想去寻你呢！”

    “嗯！青鹂姐姐在吗？”

    “在的，你等等！”

    丫鬟拢了拢衣领，消失在窗口！

    没一会儿，窗口出现一张清丽脱俗的女人面。吐字轻声软语、娓娓动听。

    “小曦和，你这么晚来是有事吗？”

    “嗯，青鹂姐姐！你们楼里昨天是不是收了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曦和没有和青鹂隐瞒，一股脑问了米棉棉的事！

    青鹂听话后，偏头略做思索，稍后看向身后。

    “小丫，你知道吗？”

    那丫鬟没有凑前来，声音自青鹂身后传了出来。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两个男人扛来的，因为不是平时的贩子送来，我才留意！

    人……人应该送去春姑那里了吧！”

    找到自己的答案，曦和麻利的退下树。

    “我知道了！青鹂姐姐再见！有空来看你！”

    “小曦和，你认识那孩子啊？你打听这个干嘛？有事情要和我说呀！”

    青鹂探出身子，看着夜幕下的一大一小。曦和背过身摆摆手示意，如来时一般离开。

    青鹂撑着窗棂直到曦和走出视野，恬静的面容沉浸在黑暗之中，变得模糊不清。

    “小丫头身边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一桩桩、一件件都不许遗漏，全部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还是柔和的话语，可这会儿青鹂给人的感觉可不是如沐春风。

    甚至有些阴翳！

    小丫‘扑通’跪倒在地，将曦和最近的境况交代个明白！

    “有未胜要收她为徒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奴婢觉得曦和没有答应便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想让这件事烦扰到姑娘！”

    青鹂托着下巴看着桌面上的灯火，面容被衬得一半明、一半暗，十分幽深！

    “自己去拿颗药丸子吃！记得不要让别人看到！”

    青鹂的声音还是那样轻柔，可内容却让丫鬟脸色恐惧到变形。

    那药丸子吃后，一个时辰之内会让人痛不欲生。这比任何责罚都让丫鬟恐惧。

    她曾经就见识过一个做错事的人就因承受不住痛苦，选择咬舌自尽。

    事后，青鹂推说那丫鬟是偷东西被她发现才咬舌自尽的，仵作来验看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丫鬟死的不明不白，而她这个看到一切的人也就顺势成了青鹂的贴身丫鬟。

    不管小丫如何的不愿，也不敢违抗青鹂的命令。

    只有跟久了这个女人才知道外表看起来温婉的她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她多的是方法让人生不如死！

    丫鬟颤颤巍巍的从多宝架的盒子里拿出黑棕色药丸，最后看了一眼青鹂，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

    就在闭眼，准备吞下的一刻，鸳鸯楼的大厅传来一阵嘈杂声。

    丫鬟对上青鹂的视线，赶紧收起药丸，起身过去查看。

    原来半夏知道绵绵就在鸳鸯楼，等不得想办法，直接想趁夜硬闯。

    丫鬟看到半夏跟曦和都被抓住，赶紧回来告诉青鹂情况，样子十分殷勤。

    “姑娘，曦和被抓住！要不要找妈妈通融一下，放了她们。”

    听到丫鬟的提议，青鹂拨弄灯火的手顿了顿。

    “你出去找个地方服药吧！我这里不需要你服侍！”

    丫鬟一脸懵怔却也不敢不从。

    当她消失在房间后，青鹂缓缓吸气，呼气的瞬间眉毛连着发髻处长出斑斓的羽毛，甚至耳朵处也长出耳羽！

    她凝神静听外面的事情！

    此时，半夏和曦和二人已经被护院们带到鸳鸯楼的后院。

    而楼里的妈妈正披着外衣等在里面。

    半夏见到端着烟枪、云雾缭绕的女人，即刻扑跪在地。

    “我求求您，把绵绵还给我！无论您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鸳鸯楼妈妈——李梅香掀开眼皮看了地上的半夏一眼，慵懒的吸了一口烟丝。

    “我说你找孩子是不是找昏头了，怎么还来我这儿楼子里闹。我这里可没有你那个绵绵！”

    “有！就是有！李家老大卖的那个孩子就是绵绵！她现在就在这里！不信，我给你找出来！”

    说着，半夏起身就要往外面跑！她知道绵绵在这里后，就想把她找出来、带回家，一刻也不想等。

    李梅香斜睨了一眼门口的护院。那护院伸手抓住已近疯癫的半夏，一巴掌将其拍在地上，嘴角渗血。

    曦和赶忙扑过去，查看情况，扶起有些被打懵的半夏。

    李梅香又递了一个眼神给那些护院。

    屋里的三个护院一起上手，一个拎起碍事的曦和，一个抓住半夏，最后的左右开弓抽打她的脸。

    平时就是一个掉进书袋子里的医者哪里受过此等对待，一时打的忘记喊叫。

    “够了！够了！别再打了！”

    曦和眼看着半夏的脸肿起来，狼狈又痛苦，心中焦急万分！可她根本挣脱不开护院的钳制。

    “憨猪！老娘……”

    李梅香的声音一起，护院们就停止了暴行。

    “憨猪！老娘这里岂是你说进就进的，真当我是没脾气的面团啊！

    就算你那孩子在我这里，进了妓馆的门就别想着出去，这是这里的规矩！

    今天你来救人，我放了。明天她有冤情，我也放了。怎么我李梅香不做生意，陪你们在这儿玩呢！”

    李梅香厉声说完，弹了弹无意间掉落的烟灰。

    “清醒了吗？清醒了就赶紧走！别耽误老娘休息！”

    半昏半醒的半夏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扑到李梅香的脚边。

    声泪俱下，肿起的嘴角流淌出混着血水的涎夜。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您无论如何将绵绵还给我！求求您，求求您……”

    “还等什么？打不死就扔出去！”

    眼看着两个护院轮流对半夏施暴，曦和趁着另一名看守不注意跑过去，护在她的要害处。

    被扔出去时，曦和尚有清醒，半夏却是生死不知。

    护院将两人遗弃暗巷！

    直到天刚放亮，城里路人渐多。曦和拿出钱财让人找来推车将她们推回西城。

    能下地时，曦和就开始端水喂药照料半夏，直至她清醒过来。

    “绵绵是我接生的！

    可以说，她生下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她母亲，而是我！

    我看着她一点点从小猫崽子到后来抱在怀里都压手！

    九个月的大小，师傅就将她交给我，转身去寻师公的足迹。

    那个时候起，我不光承了师傅的衣钵，治病救人。也要照顾那么小的她！

    那段日子过的很苦恼！”

    半夏望着房梁陷入回忆，气若游丝的讲起过往，眼角的泪水聚而不垂。

    “白天替人看病糊口，有时切脉的中间还要出去换个尿裤子！

    有时忙累的我整天也沾不到水米！

    记得一次，绵绵大病刚好。那日阳光很好，我将她放在院子的竹筐里晒太阳。她忽然就撑起步子往我这边走，踉踉跄跄，边走还边喊娘。

    喜得我，眼睛都被太阳晃得流泪！

    …………

    日子苦着、苦着就甜了！

    我暗喜的当了绵绵口中的娘，自诩能够很好的照顾她！可当我看到师傅和师公的尸体后，我忽然变得茫然！

    天地间，这个孩子唯有我，我也只有她！我能担得起她的未来吗！她以后会健康长大吗？她会同双亲都在的孩子一样幸福吗？

    这个娘不好当！她的责任太大！没有师傅这个倚仗后，我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成为绵绵口中的娘！

    我带着她换了地方，藏了混种的身份，想给她一个平安的世界。”

    可如今半夏想起不知在哪里的绵绵就心惶恐不安！她过得怎么样？会不会以为自己不要她了？她现在该多害怕啊！

    “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出绵绵……”

    半夏盯着窗棂，幽幽的说道。

    “嗯！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求凡堂，求他们去鸳鸯楼把绵绵带回来！”

    “好，好。曦和，你快去！”

    半夏艰难的撑起身子，一脸希冀的看着曦和。

    她知道，这是半夏现在唯一的支撑！

    曦和不敢耽搁，直接跑向凡堂。可等她用尽办法见到堂官后，只得到一句‘回去等消息吧！’

    曦和失落的走出凡堂，迎面遇到青鹂姐姐的丫鬟，小丫。

    “小曦和，我们姑娘让我把这个送过来给你！她希望能帮到你！”

    曦和打开一看，上面是鸳鸯楼内的地图，一处朱砂圈起的地方想必就是关押绵绵的位置！

    “自你走以后，我们姑娘细细的打听了关押那孩子的地方！为此差点被楼里其他人怀疑！”

    “小丫姐，你替我谢谢青鹂姐姐。她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代他们母女感谢青鹂姐姐的大恩！”

    “唉！谢什么谢！我们姑娘也希望你们能够平安救出那个孩子，别让她走了我们姑娘的老路！”

    “好的！小丫姐！你也赶紧回到青鹂姐姐身边吧！等日后我们必有回报！”

    说完，曦和步子轻松的跑回西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半夏。

    两人一商量，还是用迷药老办法。救出绵绵后就马上离开沈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