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升:零

第十二章

    “啊!!!!”

    周羲云在原地痛哭着,抛弃他的并不是父母,正是他自己啊

    对自己遭遇的悲痛,对父母怨恨的愧疚,对世界命运的不甘,和成一声声的恸哭

    李月不说话,陪在周羲云的身边,待到周羲云哭累了,李月便伸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

    周羲云逐渐由恸哭转为啜泣,泪痕在脸上纵横

    他看向李月,无助的眼光投向李月的眼睛,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他什么都没有做到,什么都没有拯救到

    李月轻轻的摸着周羲云的头发,说:“不是还有约定吗?”

    对,还有之前周羲云偷听李诗秋和周英远所说的约定,以及为什么会如此纵容他的各种行为

    按照过去的发展,他会在两年后找到机会跳出去,然后被好心人收留

    接着

    便是在四年后被李诗秋和周英远接了回去

    他当时并不理解为什么那个将自己弃之不顾的父母又会苦苦要求让他回去

    凭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因为这不是父母的错

    明确了方向了和目标,正好电梯跳跃也正好是四年之后,两人决定再进行一次跳跃

    两人慢慢地走回家,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周羲云收到的打击过于强烈,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再面对李诗秋和周英远

    打开大门,走上楼梯,旋开钥匙,两人这么进了门,屋里是李诗秋和周英远

    李诗秋右腿绑着绷带,看样子伤的应该不轻,周英远左手也缠着白布

    原来李诗秋腿上的疤痕并不是烫伤,周英远的左手用不上力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两人仿佛没有发觉周羲云的回来,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李诗秋脸上泪痕交纵,周英远一根一根的抽着烟,他以前从来没有抽过这些

    周羲云默默地进了房间,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痛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让爸妈这么痛苦”周羲云坐在床上,用双手捂着脸,不停地念叨着

    李月则还是温柔的抚着周羲云的头发,说着:“不是你的错,是黄大牙他们的错,是那些诱拐犯们的错,况且,是你救了那么多孩子,没事的......”

    “但...但......”周羲云又无声的流下了泪水,啜泣着

    李月就这么轻轻抱着周羲云

    这个时候不需要讲道理,不需要安慰,不需要过多的动作,单单陪在身边,就足够了

    两人就这么待到了晚上12:44分

    时间到了,周羲云也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

    “走吧”,周羲云说

    “嗯”

    李月应道,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内烟雾缭绕,烟灰缸里满是烟头,李诗秋已经回屋了,周英远仍旧在客厅抽着烟

    视若无睹般,周英远仿佛并没有看到周羲云和李月一样,周羲云打开了门

    电梯合乎常理般的出现在门前,温和的白光照耀着周羲云和李月的脸

    李月按下了按妞,接着按下了一楼

    电梯缓缓上升

    两人依靠在电梯厢上,一言不发

    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走出大门

    “我还有.....”

    “还有事是吧?没事,我在这等着,你去吧”,没等李月说完,周羲云抢先说道

    接着李月点了点头,转身向着黑暗走去,留下周羲云一个人在原地徘徊着

    周羲云就在原地来回走着,虽然一切会重来,但他想当面给李诗秋和周英远道个歉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今天晚上吃点什么”

    “吃点羲云最喜欢吃的土豆炖牛肉吧”

    ......

    远处传来李诗秋和周英远的声音,周羲云深吸一口气,从暗处走到李诗秋和周英远的面前,深深鞠了个躬

    “对不起!”

    李诗秋和周英远彼此看了看,神情有些不敢置信

    接着,李诗秋开口道

    “孩子,你是谁?怎么对不起啦?”

    “.......”

    周羲云猛地抬头看向李诗秋和周英远,眼神漏出不敢置信来

    为什么,为什么父母会把孩子给忘掉啊!

    “不,不是,我是周羲云啊?!!”

    “周羲云?”,李诗秋和周英远又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周英远笑着说

    “周羲云是我们儿子啊,现在在上面玩电脑呢,大晚上的玩这种游戏可不好笑哈”

    “我...我没有......”

    李诗秋看着面前的周羲云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但她确实不认识面前的这孩子

    “抱歉哈,我们要去买菜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去晚了好菜就没了”

    李诗秋和周英远就这么走了开来

    周羲云在原地站着,大脑混乱,眼珠乱转没有焦点

    “”不,不,不!“

    突然,周羲云跑到周英远的面前,用手抓着周英远的衣领,大声吼道

    “看看我啊!我是周羲云啊!是你们的儿子啊!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才得知自己的绑架是因为自己,又遭遇这种事情,周羲云已经濒临崩溃,他大脑已经不能好好思考了

    控制不住的声量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明显,有邻居拉开窗户大喊着

    “你们一家人吵架能不能上别处!大晚上的还睡不睡觉了!”

    周英远一脸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周羲云,他能感觉对方情绪极度的不稳定,而且原因好像在于自己;

    面前的少年那么的面熟,但他就是没有这名少年的印象!

    就在周羲云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一股力量将周羲云和周英远拉开

    是李月

    李月回来了,不知从哪过来,看到这一幕之后感到不妙,急忙跑过来将周羲云拉开

    “抱歉抱歉”,李月一边拉着周羲云,一边说着:“抱歉啊,他今天喝了点酒,见谁都想像爸妈,实在抱歉啊......”

    李月这么说着,一边将周羲云拖到暗处,徒留下原地的李诗秋和周英远

    她在说谎

    李诗秋和周英远对视了一眼,想着

    周羲云身上根本没有酒味,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吧,真可怜啊,这孩子

    两人互相用无奈的眼神看了一眼,向邻居抱歉,然后去买今天晚饭的食材

    另一边

    “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周羲云尚且未从刚才的事情缓过神来,不停喃喃自语道

    接着突然的,周羲云抓住李月的肩膀,冲着她问道

    “你应该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吧,你一定知道的吧!?”

    尽管被抓的发痛,但李月还是点了点头

    “人的声音是有声纹的,你和小时候的自己见过面还吵了一架吧,可能是这个原因导致你被世界‘修正’的更加厉害了”

    李月顿了一下,说

    “而遗忘,就是最简单的‘修正’方式”

    周羲云不理解了,因为父母对自己的遗忘是一段一段的,并不是突然全都忘掉

    “但是李诗秋和周英远对我的遗忘不是突然的啊”

    李月接过问题

    “就像突然让你脚底下的地面消失一样,你肯定会不适应;但如果你踩得是一块冰呢?冰会渐渐融化,你会更能慢慢的接受地面消失这一事实;对世界来说,‘修正’一定是缓慢且要求合理性的”

    这个说法确实可以解释眼前的这一切,周羲云稍稍冷静了一下,然后,他发现李月的左臂处有一道伤痕,血从伤痕透过衣服渗出

    “怎么了这是,你没事吧?!”周羲云将掐住李月的肩膀的手松开,紧张的问道

    像是要掩盖一般,李月向下揪了揪衣服:“嗯,没事,伤的不厉害,放心”

    “怎么能没事呢,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附近的药店买点绷带什么的”

    “可是......”,李月犹豫道

    “没事,时间还有呢,不急,你在这等我啊”

    很快地,周羲云将绷带和酒精之类的悉数买来,这是他仅剩的钱了

    撩起衣服,李月的伤口确实不深,不过血还是不断从中流出,周羲云手忙脚乱的包扎了一下,看着上面打着的丑丑的结,两人笑了一声

    笑着,周羲云从背后口袋掏出一包薯片

    “吃嘛”,周羲云说,是他喜欢吃的黄瓜味

    “吃”,这也是李月爱吃的

    两人在原地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时不时的调侃两句

    两人聊世界观,聊家人,聊喜欢的事物,聊自己,发现居然大差不差的都一样

    “缘分这玩意真奇怪”,周羲云这么想着

    吃完了薯片,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起身,走到电梯门口

    深吸了一口气,两人关上了电梯门,然后等待四秒,按下四楼

    电梯缓缓上升

    前面,就是真相

    “叮!”

    电梯到了,梯门缓缓打开

    周羲云和李月从电梯出来,发现门口居然站着一个约摸着十四五岁的小男孩

    男孩听到电梯的声音,转过身来,看着两人——这个时候居民楼已经装上电梯了

    周羲云看着男孩,他实在没想到一出门就能看到小时候的自己

    “好在自己带着墨镜和口罩”,周羲云这么想着

    接着,周羲云不顾旁边警惕看着自己的男孩,把耳朵凑到门口

    其实也不用凑的很近,里面吵的蛮凶,从外面也能听得出来

    “你得把孩子给我!”

    “是,于理你是可以把孩子接走,但你考虑过孩子本身的意愿吗?孩子能接受这个落差吗?他被绑走之后经历了什么你知道吗?!”

    语气儒雅的女人继续说着

    “我知道,你们这几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孩子,你看你现在头发都白了不少了,现在孩子是找到了,我是怕孩子从我们这边又被你们接回去他接受不了,这心中的创伤不是一会儿就能消失的啊”

    李诗秋沉默,他不甘心,她和周英远自那以后一直在寻找孩子,找到身消发白,心力俱疲,现在终于找到了,现在却要因为这个原因放弃孩子

    她接受不了

    “除非”,那女人话锋一转“不走法律,你给我一笔钱,我把孩子交给你,同时你得保证孩子当前的生活质量,不能亏待孩子”

    那女人打定主意周英远他们拿不出钱来,多年来寻找孩子,家里已经濒临倾家荡产了

    况且就算是拿得出来,她也不亏

    又是一阵沉默,周英远闷闷的声音传来

    “好,你说的钱我们可以给你,我们也会保证孩子当前的生活质量,只要你愿意把孩子给我们,这样就行了吧”

    女人仿佛没想到一样,陷入了沉默

    “好”,女人说

    话到这里就结束了,里面传来女人收拾东西的声音,门外的李月拉了拉沉默的周羲云

    周羲云点了点头,跟着李月进了电梯,按下一楼,关上门

    电梯厢内,两人沉默道

    周羲云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自己的叛逆,自己的攀比,自己的不耐烦

    一切都不是父母的错

    包括对自己的不管不顾,包括诱拐,包括“强行”把自己拉回来.......

    几滴眼泪从周羲云脸颊滑落,周羲云紧紧闭着双唇,默不作声

    李月在另一边,陪着周羲云

    “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你的错,是黄大牙他们的错”,李月轻轻地说

    “嗯”,周羲云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

    “叮”

    电梯到了一楼,两人从楼中走出

    看着月亮,吹着微凉的夜风,周羲云稍稍冷静了下来

    “然后,我们去救他们吧”

    “好”,李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