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眠夜荒唐凄凉话 繁星空风雨浮萍摇
且说成名销毁地宫,一方面是为了毁尸灭迹,更重要是销毁地宫中来路不明的不义之财,任意门能弄到那么多财宝,不知杀害了多少人,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成名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只是这样一来,可惜了地宫中的那些绝世宝物。
至此任意门西南分舵,除了地堂雷电堂仇松孙旭等十数人外出侥幸逃难,其余就这样稀里糊涂被成名消灭,对任意门来说,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灾难。
成名携溪里阿奴二人离了林语镇,径朝西南而去,此时天已大亮,三人到得前方空旷地带,成名将二人放下,阿奴刚见识了一场旷古烁今的战斗,此时仍未缓过劲儿来,嘘嘘道:“刚才真吓死我了,我才知道大哥本领如此高强!”
成名道:“这不算什么!”
阿奴道:“还不算什么吗,大哥以一敌百,神勇无比!”
成名道:“我也是侥幸取胜,咱们差点就出不来了!”
阿奴道:“大哥太谦虚了”,又道:“话说大哥怎么找到我们的,当时我见大哥一下子就在殿上出现了,使得什么名堂?”
成名道:“是一种障眼分身术。”
阿奴艳羡道:“这门功夫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来无踪去无影,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成名见阿奴动了歪心思,微怒道:“你是不是又想干老本行了!”
阿奴忙道:“绝没有!”
成名道:“只要你本本分分的,以后有机会我可以教给你。”
阿奴喜道:“那敢情好”,又道:“对了,昨天夜里大哥去哪了?”
成名道:“昨夜我被刺客引走,所以才中计了。”
阿奴道:“怪不得,当时要是大哥在身边,那伙儿歹徒也抓不走我和溪里姑娘了。”
成名道:“他们有没有把你俩怎么样?”
阿奴道:“那倒没有,只是把我们锁住带到了一处宫殿,后来大哥你便出现了!”
成名点点头,瞧见溪里面色忧愁,关心道:“溪里,不舒服么?”
溪里轻叹道:“你又杀了许多人么?”
成名一听,原来溪里是责怪自己杀人,正欲分说,阿奴抢道:“何止许多,大哥把他们全给消灭了,杀得好”!看成名黑着脸,知道自己说错话,忙又道:“是那伙强盗自找的,大哥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了我们,是他们先惹上我们的,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吧!”
溪里幽怨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要是我们一直待在江南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大哥,别替我治眼睛了,我们回去吧!”
成名知晓溪里不忍自己多生杀孽,这才埋怨她自己,开导溪里道:“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呢,我听你的话,以后尽量不再杀人就是了!”
阿奴亦道:“是啊,溪里姑娘,大哥对你深情似海,连我都感动的不得了,世间绝没有像大哥这样痴情的人了,再说我们都走到这了,很快就能见到神医了,马上就能治好你的眼睛了,千里奔波怎能半途而废!”
溪里终究心肠太软,满腔委屈只能深埋心底,慢慢消磨,成名说服溪里,三人继续南行,阿奴心中阴霾很快过去,问成名道:“大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成名道:“什么事?”
阿奴道:“你最后为什么要毁了那个地宫?”
成名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修建那么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不知压榨多少穷苦匠人的心血汗水,把地宫毁掉了正好断了他们的念想!”
阿奴点点头,赞同道:“大哥说得对,我看他们也是穷凶极恶的歹人,不知干了多少坏事,正好将他们除去,来个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又道:“我见那地宫中有不少宝贝,如今全毁了,没顺手拿走一两件倒有些可惜!”
成名厉声道:“你敢”,吓得阿奴唯唯诺诺。
三人没了骏马做脚力,行程总归慢些,如此赶了大半天路,前面才遇到一个破落小镇,三人随便弄些东西填饱肚子,又从贩子手中高价置购两匹马,马儿瘦小羸弱,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一日不将溪里眼睛治好,成名便安不下心来,三人随即又匆匆上路。
却说三人一路走来,愈益往南,周围环境越显得荒芜冷清,方圆土地丛林密布,杂草遍野,保持着大自然原始风貌,没有人为活动痕迹。这日三人经过一片桑林,但见林中到处都是尸体,尸体除外还有旗帜兵器战马将整片桑林覆盖,乌压压的尸身只怕有数万之众,乍看上去颇为瘆人,成名细细看来,尸体大致分为两类,其中一方大多精良铠甲护身,手握刀剑矛戟,身旁散落旗帜上刻有“屠、秦”二字,成名曾见过秦军阵仗,认得这乃秦兵装备,另一方尸身则明显减少很多,少部分尸体身上装备颇为简陋,只有藤甲护身,有的甚至赤身露膊,这些尸体旁边的旗帜上画一骷髅交叉头骨形状,成名从未见过,不知是何来历。林中尸体大都未经腐烂,保存完整,也未被野兽破坏,加上气候缘故,看上去新鲜如初,显而易见,这个地方近期发生了一场激烈战斗,成名寻思道:这里地处南疆,不属秦辖,如此多秦兵为何至此,与秦兵作战的又是何路人马,双方因何而战,成名不得而知,虽心中诸多疑惑,替寻找魔方替溪里医治眼睛办正事要紧,三人林中稍稍停留,随即动身。
三人继续南行,路上山野之间仍有散落尸身马匹,不过少了许多,不像桑林里那么集中,三人又行三日,已隐约能看到前方城寨袅烟,成名心知将至目的地,不由加快脚步。
这日傍晚时分,三人经过一片芦苇荡,但听芦苇里面断断续续传出美妙歌声,虽听不懂歌词内容,但觉清新悦耳,慷慨激昂,成名心中奇怪,暗道何人会在此歌唱,便欲撇下溪里阿奴二人,然后急急忙忙走过去一探究竟,忽听风声曳曳,水流悉悉,成名惊疑间,只见无数人影从蒲荡中跃出,眨眼间团团将三人围在中间。
成名看这阵势,眼前这伙人只怕有数百之众,但见众人赤膊露体,腰间围挂稀疏粗布,浑身上下插满各种鸟兽羽毛,脸上纹满图案刺青,眼周涂鸦黑圈眉笔,妆容外貌倒和桑林中那些尸体颇为相似,个个怒目圆睁,凶神恶煞,手中棍棒利器连连撞地,口中呐喊嘶吼道:“喝喝喝”,似乎是在示威,亦或某种咒语,声势十分浩大。
阿奴见来人众多,面目凶悍,惊恐道:“大哥,这些都是什么人,看他们不怀好意,咱们怎么办?”
成名安慰道:“不要慌”,朗声对众人道:“众位哪里的朋友,为何在此拦路”?一语既毕,看对方无动于衷,无人答话,众人只管低吼示威,慢慢朝自己三人逼将上来,成名已猜到对方可能听不懂自己说的话,如若双方语言不通那可大大不妙,成名看形势紧张,不愿冒然与对方发生摩擦,又道:“众位好汉,你们当中有没有会说中原官话的人呀!”
成名说罢目光殷切扫视场上众人,只盼有人作答,果见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人,那人暂时止住众人,走至成名面前,面带疑色道:“你的,中原人士?”
成名听那人应答,虽然语调生硬,听得出是中原官话,成名心中一喜,总算找到对接之人,成名道:“不错,我等三人皆从中土而来!”
那人左右打量成名三人,问道:“来干什么?”
成名如实道:“前来求医!”
那人疑惑道:“求医?”
成名道:“不错,敢问贵地可有一个叫魔方的神医,好汉可认识此人?”
那人闻语脸色明显一变,喝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我们大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说!”
成名听这人意思,好像那魔方真在这里,还做了国王,心中一喜,忙道:“我和他乃昔年故交,如何不识!”
那人似乎不信成名之语,斥道:“大胆匪徒,竟然胡言乱语,还不如实招来”,吩咐众人道:“布地奈德浓度年代闹,奸细大大地,抓住很多射箭队问题。”
那人叽里哇啦说完,众人又移动脚步,手持兵器围剿上来,成名一看情况糟糕,忙道:“大家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呢,我真是你们大王的好朋友,要怎样你才会相信呢!”
那人道:“任凭你花言巧语,休想蒙混过关,还不速速乖乖投降!”
成名急道:“乖乖投降可以,我也不愿与你们动手,这样吧,你们大王在哪里,你可以带我去见他,等见面之后,我有没有骗你自会分晓,你也没什么损失,你说呢好汉!”
那人道:“我们大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成名见这人不识好人心,又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这样大家既不会伤了和气,你带我去也能立了大功,免于你家大王责罚,倘若到时候你家大王真不是我要找的人,咱们再动手打架不迟!”
那人想了半天,觉得成名说得似乎有些道理,道:“好吧,不过你得交了兵器,归顺我们,老老实实的,按我说的做!”
能止干戈一切都好说,成名道:“一切依你便是!”
阿奴担忧道:“就这样做他们俘虏么,万一他们反悔乱来怎么办?”
成名道:“不碍事,凡事有我!”
当下三人下马,成名将秦殇宝剑和两匹马暂时交出,自愿就缚,由于溪里眼盲,成名必须陪在身边,对方了解实情后依从成名,谅她一个小姑娘搞不出事情,只把成名阿奴二人用绳索捆了,警告成名等人不许耍花样,成名唯诺。众人便押解三人,回去复命。
成名等人被众人围在人群当中,看不清沿途状况,只知众人一路向西,约莫半个时辰,队伍停止前进,先前领头那翻译官喝道:“别的比较大低垂监督你手机待机时间,大家都能懂你的奶奶,我是你的角度都会等你”,翻译过来便是“看好这三个人,别让他们跑了,我去通报大王”!众人应了一声,那翻译官转身而去。
成名得以空暇,这时观察周围环境,发现身在一座小城寨之中,这个城寨门户大开,地势平坦辽阔,城寨正前方是一排殿宇,错落有致,城两面是空谷深渊,没有城墙格挡,两旁巨柱高梯交错,横跨幽谷绝壁之上,铁锁木桥挂满骷髅骨头,虽然此时天有亮色,那场面看上去狰狞恐怖,十分吓人。偌大广场中央立有一根长柱直冲天际,柱顶飘扬黑色大旗,旗面镶刻骷髅图腾,那图形与成名在桑林中见到的如出一辙,整个刑场四周黑压压站满了人,手持兵器,身穿藤甲,威风凛凛,看上去像是兵士,只怕有数万之众,成名看这排场,也不由暗暗吃惊。
候不多时,成名已远远看见前方殿宇走出一人,那人疾步走向这边,身后随有三人,除了先前那翻译官,还有两名男子,领头那人衣着华贵,步履稳健,待那人走得近些,虽然那人容貌稍有变化,显得更加成熟稳重,身形更加精壮,成名已然认出,此人不是魔方是谁!
那人快步走至成名面前,上下打量成名一遭,迟疑道:“你,你是成名?”
成名见魔方认出自己,用力点点头,激动道:“魔方兄弟!”
魔方确认眼前这人是成名无疑,又惊又喜道:“你真是成名兄弟”,看成名身上缠满绳套,呵斥手下道:“还不快快松绑!”
先前那翻译官闻语连忙将成名和阿奴身上绳套卸下,魔方自责道:“这一帮手下误把兄弟当成奸细了,这才抓来,刚才来报说有一个老相识来找我,我还纳闷了呢,没想到竟是你,真是委屈兄弟了!”
成名道:“不知者不罪,要不是这些朋友把我抓来,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就见到兄弟你呀!”
魔方道:“兄弟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的?”
成名道:“一言难尽呀!”
魔方拍拍成名肩膀道:“不急,走,咱们回去再说!”
当下魔方领成名三人入了厅殿,吩咐奴仆茶酒伺候,成名介绍溪里阿奴给魔方认识,魔方道:“自昔日一别,你我只怕有十三年未见了吧!”
成名感慨道:“是啊,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胜唏嘘。
魔方道:“兄弟这些年还好吗?”
成名回想往事辛酸,苦乐自知,徐徐道:“就那样吧!”
魔方道:“我听说兄弟因犯下过错,被尊师囚在轮回之中,一去十年之久?”
成名闻语一惊,暗道魔方怎会知晓此事,问道:“兄弟怎么会……”
魔方悠悠道:“一年多前令弟立姓曾来过这里,我和他见过一面!”
且说当年立姓奉秦皇赢政之命到南疆百越寻找太岁,虽未找到太岁,却阴差阳错救出徐福,二人再与魔方会面。且说魔方与立姓再会,虽立姓花言巧语,对敏感之事极力掩饰,魔方已察觉到立姓心性大变,性情过于邪祟,他已不是当初那个清纯少年,加上和他一起来的徐福,此人阴邪不定,处处透露着古怪,魔方虽不知二人最终目的,亦猜到二人绝非信善之人。再到那个夜晚,魔方在老屋那边偷听到二人谈话,二人谈及山河社稷图,又道成名被囚轮回之中,听二人之意,似乎要去抢夺山河社稷图,魔方忧心忡忡,心神更加不定。
待次日二人告别,魔方整日心事重重,坐立不安,如此过了五日,魔方寻思道:当年恩师将山河社稷图赠予姬宗姬前辈,那山河社稷图便在姬宗手中,如今立姓变坏,如要得到山河社稷图,那便要加害姬前辈,对姬前辈行不轨之举,姬前辈倘若蒙在鼓里,那岂非太过危险,再说姬宗于恩师有恩,我既然得到消息,便不能坐视不管,于情于理也要去通告姬前辈一声。虽然这一切只是猜测,魔方从心底认为立姓是不敢如此大逆不道的,也极不愿意看到这件事情发生,为防万一,保险起见,魔方必须北上。
魔方思来想去,终于决定去见姬宗一面,却说拂晓得知魔方要去映芷山,一开始也非要跟去,想回去看看,魔方自知此去危险重重,好言相劝,终于说服拂晓,将部落诸事安排妥当,便独自乘马前往映芷山。
因路途遥远,道路崎岖难行,纵使魔方快马加鞭,整整半月,魔方才来到映芷山下。却说魔方到达映芷山之时,此时此刻立姓正与姬宗酣斗,徐福在山下望风,魔方知二人武功高强,自知绝非二人对手,虽心中急迫忧虑,也不敢冒然现身,只能远远躲在一旁等待,后见徐福放火烧了余老汉一家,二人离去,魔方感觉周围安全了,这才露面,疾奔至映芷山上,找寻姬宗。
却说姬宗当初被冥镜驱离,受洪荒吞噬,本已衰弱病残之身,被立姓偷袭,受了立姓猛烈一掌,这一掌已几乎要了姬宗的命,待姬宗跌下山谷悬崖,已是重伤不治,完全凭着一口气苦苦支撑,才没有立时毙命。
魔方终究还是来迟一步,待魔方找到姬宗,姬宗已是油尽灯枯,姬宗认出来人乃是魔方,稍稍欣慰,自知劣徒将山河社稷图抢走后患无穷,自己所剩时间不多,眼前唯有魔方一人可以托付,便将冥镜、仙丹这些至宝连同神马一并交给魔方,嘱托几句便即辞世。
且说姬宗既死,魂魄飘至云梦山上,来到恩师鬼谷子面前,姬宗跪道:“当年师父送徒儿下山前去营救师兄李牧,弟子未能完成使命,后教出不肖弟子,多年来一事无成,实无颜面见恩师,至此身死,方敢前来谢罪!”
鬼谷子道:“你何罪之有?”
姬宗道:“徒儿不该炼化那两个人参子,带他们来到人世间,生出无尽祸事!”
鬼谷子道:“说说看!”
姬宗道:“徒儿虽一生所行之事为心无愧,一直听从师父教诲,处处小心谨慎,勤恳自勉,也只能渡己,不能渡人,虽徒儿早知杀害李牧之子乃立姓所为,立姓那时心魔已现,即便徒儿将他赶出师门,尽力阻止,大错一旦铸成,为时晚矣,如今立姓反叛,为虎作伥,祸害天下苍生,一切又都回到了起点,只怪徒儿贪欲留恋人世,放任他横行,不忍心将他早早除去。”
鬼谷子道:“另一个呢!”
姬宗道:“纵使徒儿把成名驱逐在冰寒之地也是无奈之举,本以为这样便可以使他免受其害,扭转乾坤,改变彼此命运,避免灾祸发生,现在看来也是错误,如今山河社稷图至宝已失,只怕他祸难将至,在劫难逃,徒儿算出了前因,却看不到结局,徒儿修行一世,到头来还是无法摆脱轮回之苦,岂非天意!”
鬼谷子道:“你既知天意难测,为何还苦苦强求,岂不知因果早定,一切皆是天意定数,你炼化他二人是天意,他二人有此造化亦是天意,你驱逐他二人是天意,扭转不了乾坤,改变不了命运亦是天意,就连你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定数,你只不过按照既定之数照做了一遍而已,枉你一世修行,怎么到现在还看不透呢,只要你依从内心而行,便没有这许多烦恼了!”
姬宗闻语茅塞顿开,立时顿悟,参破天道轮回,长拜道:“弟子明白了,感谢师父开导!”
鬼谷子道:“这也算是你的今生业障,如今你业障尘缘已了,尝遍苦难,也该功德圆满”,遂点化姬宗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