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四)
旋风老人生前命人打造一座奢华地宫,名曰含恨思春宫,内含八卦易数,按周天玄冥排列,极其高深隐秘,不懂行外人很难参破玄机,更别说找到地宫入口进来,这地宫专门收藏各种稀世宝物,也是旋风老人闭关修炼之所。待追风少年掌教,嫌含恨思春宫名字不好听,更名为云宫,并将地宫规模扩建数倍,看起来更加豪华气派。地宫除了存放宝物之外,也是教中首脑一年一度例行聚会议事之地,因林语镇地处西南分舵,西南分舵有得天独厚优势,占了个大便宜,所以地宫名义上归西南分舵所管。
任意门非任何人都能加入,除了自身要有一技之长,还需教内兄弟推荐,测评合格后才能正式成名任意门一员,所以任意门虽人数众多,实力雄厚,为江湖上的一大门派,鲜为外人所知,教主追风少年更是行踪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除教内几个首脑外,教众大多没见过追风少年的庐山真面目。
数百年来,任意门参与过的无论朝廷还是江湖大事不计其数,远的不说,当年姬宗父母被人追杀,其中就有任意门的参与,就连荆轲也曾加入过任意门,项羽家族也是得到了任意门的资助才能兴起,徐福、南疆老人与任意门皆有过节,魔方与任意门也有往来,可以说任意门势力已经渗透到各行各业,无孔不入。
却说追风少年虽爱奇珍异宝,但是没有恩师那么强烈,虽然也到处搜刮宝物,更多是为了偿还恩师夙愿,以此孝敬恩师,追风少年更喜欢的是自由散漫,一年四季在外游荡,结交世外奇人,很少回到林语镇。
半月前,追风少年在林语镇召开首脑大会过后,因见东北方剑气啸腾,算出秦殇神剑出世,便交代下去,命手下想办法取得此剑,虽然秦殇神剑为至宝之物,追风少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根本不把它放在心上,会议既然结束,转即潇洒而去,继续遨游五湖四海,教主既走,各舵主亦各自离去。
追风少年不把神剑当回事,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但下面却不敢把教主的话当作耳旁风,为讨教主欢心,总得把神剑弄到手,以显衷心。因教主追风少年在林语镇下达命令,林语镇地处西南分舵,这个任务自然落到西南分舵头上。
按说秦殇神剑在东方出现,位置距华东分舵最近,这件事由华东分舵出面最好,可老大哥西南分舵既然揽下此事,其他分舵虽心有不甘,也不敢有所怨言。且说西南分舵舵主名叫段思崖,也算是教内老人,地位极高,段思崖不仅武功高强,办事稳妥,更重要的是对教主忠心,凡是教主吩咐之事,基本上都超额完成,很少出现差错,段思崖还特别会辨别赏识人才,前后破格提拔得力干将七人之多。段思崖接手夺剑任务,自知事情难办,仔细思量一番,便派雷电堂孙旭远赴千里之外江南之地,去夺取宝剑。
这孙旭正是成名在竹林中碰到的黑衣头目,且说这孙旭本华东派系,因踏实勤干,能力出众,段思崖了解孙展情况后,一年前将孙旭破格提拔,调到西南分舵,任雷电堂堂主。孙旭自知西南分舵乃七舵名副其实的龙头老大,既来到段思崖身边,更加接近权力中心,孙展自此更加卖力工作。
因孙旭之前一直江南工作,对那里情况比较熟悉,段思崖这才把夺剑任务交给孙展去办,虽然孙旭当初来到西南分舵之时也带了几名亲随兄弟,因雷电堂人员重新分配,临行前段思崖又安排几名新人跟随,说是磨练一番,待孙旭再次遇到成名,那几名新人在竹林中出尽洋相,不再赘述。
且说孙旭此行落败,只因成名武功太高,非孙旭之罪。却说那日成名放孙旭等人离开,孙旭虽得暂时逃生,也知道回去后无法向舵主交代,况且泄露教内机密,终究难逃一死,孙旭思来想去,便连同七位信得过兄弟把其他人全部杀掉,对口一致,这才回来向段思崖复命,只说行动失败,其余弟兄被敌人反杀,绝口不提泄密一节,这才免于一死。孙旭虽得活命,毕竟没有完成使命,还折损好几名弟兄,触犯教规,段思崖虽有心袒护孙展,恐怕难以服众,责令孙旭自削一臂,算是惩罚。
且说段思崖未得宝剑,对此事耿耿于怀,命人继续查寻宝剑下落,誓要夺得此剑,任意门关系网错综复杂,到处都有眼线,很快有探子夜报在吴中城发现宝剑踪迹,段思崖得到宝剑消息,欣喜若狂,便欲再次命杀手前去抢夺宝剑,这时探子回报持剑之人已到夜幕山庄。段思崖知夜幕山庄是项家地盘,平素与项家有所来往,在他家中下手面上说不过去,便欲等成名出来后再动手。几天后探子再报,说持剑之人已出夜幕山庄,一路向南,段思崖心中也奇怪,搞不明白他来南边干什么,不过这样总归是好事,心想此人能伤得了教内十几名高手,必定武功不弱,那人越往南离自己大本营越近,对自己越有利,便吩咐下去,若那人一直南行则放过他,若他掉头则立刻捕杀,事情就像是安排好一样,成名果然一路向南,及至来到林语镇,成名三人行踪尽在任意门掌握之中,早有探子报告段思崖。
段思崖连同一众弟兄此时正在林语镇云宫之中,既然成名自投罗网,段思崖怎能放过大好良机,段思崖已做好两手准备,能不武力解决便不动手,便命人时刻留意成名等人动静,待成名等人夜晚入店住宿之后,先是命风堂派人前去探风摸底,诱得成名刚一离开,火堂一众弟兄随即杀到。由于风火两堂分别行动,由段思崖直接下达任务,两堂彼此不知,所以在殿中争吵,其实这都是段思崖的高明手段。且说火堂一众闯进客栈,先是趁掌柜不备将他打晕,后杀入楼上房间,看房中二人熟睡,起初并未理会,见宝剑就放在桌上,便伸手去拿,不料桌上宝剑噌地一下跃至空中,嗖地一下利剑出鞘,发出阵阵青光,朝着众人,似要挑战。众人哪见过这种怪事,一时愣在原地,面面相觑,可既然来到这里,有任务在身,只有硬着头皮去捕捉宝剑,与宝剑展开决斗。
且说这秦殇神剑本通灵之物,当日在竹林中又经黑衣人鲜血祭献,邪性陡增,火堂众人只一闯进房间,这神剑已感觉到危险来临,待有人出手来拿,神剑自不愿落入敌手,遂激发灵性,与众人进行打斗。魔剑虽有灵感,怎奈无人运使,发挥不了最大威力,纵使当日在竹林中杀死黑衣人,乃出其不意,此番众人有所防备,加上来者都是任意门绝顶高手,神剑与火堂七八个人恶斗一番,终被对方制伏下来。且说火堂众人与宝剑打斗之时,溪里阿奴已被惊醒,此时成名已去追赶阿欢阿超,二人寻不见成名,心中惊恐万分,一时没了主意,只能任人宰割,及至宝剑败下阵来,二人武功低微,怎是歹徒对手,想要逃跑,也被众人抓住。火堂众人拿了宝剑,锁了二人,遂赶回云宫复命。
此时孙旭包裹着断臂,听舵主问话,想起成名来仍心有余悸,颤声应道:“深不可测!”
一言既出,群雄哗然,众人议论纷纷,郭航道:“孙堂主,你是不是被打怕了,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孙旭道:“我绝非虚张声势,吓唬大家,航总和他没交过手,自然不知道他的厉害!”
郭航道:“是你自己无能吧,何必危言耸听呢!”
孙旭道:“爱信不信”,对段思崖道:“舵主绝不可轻视此人!”
段思崖见孙展神情凝重,朝下面问道:“仇堂主,你怎么看?”
仇松思索片刻,应道:“孙堂主武功奇高,也在那人手下吃了大亏,看来那人是个厉害角色,风堂两名兄弟迟迟未归,看来凶多吉少,咱们抢了他的宝剑,又抓了这两个人,只怕那人不会善罢甘休,迟早找上门来,那人不现身,便始终是个祸患。”
郭航道:“仇爷不必担忧,就算那人武功高强,也只是一个人,能抵得过舵主么,能抵得过咱们这么多人么,若那小子识相,就应该乖乖逃命,何况咱们这个地宫这么隐秘,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就算找到又如何进得来!”
黄扇闻语不乐意道:“那我的两名弟兄怎么办,就这样不管了吗,咱们应该主动出击,去消灭那个人”,顿顿道:“若大家害怕,我火堂自己弟兄去,反正绝不会躲在这当缩头乌龟的”,招呼后面弟兄道:“兄弟们,敢不敢去!”
后面众人高声道:“敢!”
黄扇震声道:“好,咱们现在就出发”,便欲率领众人离去。
仇松见状忙拦道:“且慢,扇爷,你这是干什么?”
黄扇不悦道:“莫非仇爷要阻拦我不成!”
仇松道:“我又没说不去,你急什么,你连那个人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去找他,总得有个计划吧”,看黄扇冷静下来,又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大家都是兄弟,自会同仇敌忾,动手是迟早的事,只是教主还没有下令,你……”
仇松话还没说完,忽有人风风火火闯进来,喊道:“报,城西小树林发现两名尸首!”
段思崖道:“什么尸首?”
使者道:“是我门派中人!”
段思崖道:“尸首现在哪儿?”
使者道:“属下们已运回来,现在外面!”
段思崖道:“立刻抬进来!”
使者道:“遵命”,快步而去。
众人惊疑间,已有四人将两名尸首抬至殿中,那两名尸首刚一亮相,黄扇便已认出是阿欢阿超二人,疾冲上去,看二人惨状,哽咽不能语,看着尸体动容道:“是谁向你们下的毒手!”
郭航叹道:“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个人!”
黄扇也已猜到是成名,见二人果然遇害,恨恨道:“阿欢阿超你们放心去吧,我一定帮你们报仇,要他血债血偿!”
虽说两名尸体是黄扇的手下,平素里各堂明争暗斗,可这二人毕竟同门中人,殿上之人无不黯然,仇松上前安慰道:“扇爷节哀,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们大家都会替他报仇的!”
黄扇咬牙切齿道:“舵主下令吧,我这便去杀了仇人,将他碎尸万段!”
段思崖道:“那人胆敢杀我门人,与我派为敌,我自不会饶恕他”,厉声道:“仇松,你即刻派人去探寻此人,孙旭,你率弟兄暗中协助火堂,一旦发现那人踪影立刻回来报告”,等仇松孙旭二人领命前去,又道:“众堂主听令,尔等候命于此,随时做好准备,一旦有消息,立刻去捕杀此人”,众堂主领命。
黄扇急欲替阿欢阿超报仇,舵主却分头安排,瞅见梁柱边上溪里阿奴二人,恶意丛生,一指二人,恶狠狠道:“舵主,请允许我先杀了这二人,祭奠阿欢阿超英灵!”
有堂主劝道:“他二人已是囊中之物,杀他二人何必急于一时,待碰见仇人之时,说不定可以派上用场,逼迫那人就范!”
黄扇怒道:“混账,我教中兄弟皆是光明磊落之人,杀人便杀人,还要使什么卑鄙手段,岂不令人不齿”,对段思崖道:“舵主请下令!”
段思崖见黄扇正在气头上,不如随了他的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料想杀了这二人也无妨,便道:“既然那小子惹上我们任意门,我教也不惧怕那人,梁子已经结下,多添一件又何妨,你尽管杀了这二人泄愤吧”!
既然舵主同意,黄扇不假思索道:“把那二人带上来,我要亲自动手”,已有四人上前索拿溪里阿奴。
却说成名一直偷听众人对话,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个是什么门派,他们抢夺宝剑的动机是什么,事情依然扑朔迷离,段思崖此时下令杀掉溪里阿奴二人,已不容成名再等下去,成名看有四人去拿溪里阿奴,忙上前护住溪里阿奴,使一阵阴风扫退四人。
四人扑了个空,俱感莫名其妙,段思崖已察觉到事情不对头,见状猛地站起身来,沉声道:“何方高人在此,请现身吧!”
成名听有人问话,知晓已藏不下去,渐渐幻化出真实模样来。
除了段思崖,场上之人见凭空出现一人,俱感不可思议,惊得长大了嘴巴,段思崖曾见教主追风少年使过这种幻隐之法,自知世间能人甚多,并不新奇,看成名现身,淡淡道:“你一直躲在这里?”
成名道:“不错!”
段思崖道:“是你杀了他二人?”
成名道:“正是。”
段思崖道:“你叫什么?”
成名道:“成名。”
段思崖道:“我叫段思崖”,看成名不语,又道:“半月前我教中兄弟于江南横遭变故,也是你干的!”
成名自知他说的是竹林一劫,道:“不是我还能是谁!”
段思崖道:“不错,敢做敢认,算是一个英雄好汉”,微笑道:“若没有这些过节,说不定我会交你这个朋友!”
成名道:“我却不愿与你交朋友!”
段思崖道:“为什么?”
成名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段思崖闻语愕然,收起笑容,面色一紧,道:“好吧,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你自己来到这里,倒省了麻烦再去找你,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放马过来吧!”
成名道:“来吧!”
二人谁也不先动手,静静耗下去,忽有人喊道:“恶贼,还我兄弟命来”,既有人起了头,众人顿时喧哗一片,蜂拥扑向成名。
成名一开始并不把这些杂碎放在眼里,摇身在殿中飞上飞下,左闪右避,手脚齐上,可渐渐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些黑衣人,尤其是几名堂主,功力无比深厚,成名打起来颇为吃力,饶是如此,成名毕竟非等闲之辈,遇到险招也能从容化解,同众人恶斗良久,丝毫不落下风。
却说段思崖观看众人打斗,己方逐渐显现败势,暗道此人果然了得,看教众接连倒下,不能再等下去,高声喝道:“大家住手!”
一言既出,教众马上停止打斗,成名也停下手来,只听段思崖道:“这位英雄,咱俩单独比划两招如何?”
成名道:“好啊!”
段思崖冷冷看着成名,忽然人影一闪,已至成名面前,身子还未停歇,右手已然出掌去击成名,成名见段思崖掌风袭来,不敢大意,亦出掌去接,只见二人双掌一碰,双双向后弹开五丈之远,这才立住身子。
此时成名心中大惊,此人掌力与自己不相上下,自己平生所见人中,只有恩师和徐福才有这等功力,他一个凡人居然有此修为,简直匪夷所思。段思崖何尝不惊,暗道此人好厉害的掌力,只觉他的掌力源源不绝,难怪己方这么多人还杀不了他。
双方就这样静静对立,场上一时静如止水,成名寻思道:这人功力高强于斯,加上他还有这么多帮手,情况着实对我不利,何况还有溪里阿奴两个弱人,如何才能脱身!恍惚看见殿首桌上秦殇神剑,心中一喜,暗道:我怎么忘了这神兵利器,它倒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正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成名掌心暗中运功,朝神剑一吸,那神剑已至成名手中,段思崖见状脸色一变,朝众人道:“快杀了他!”
众人闻语神情一震,齐齐成名杀去,成名早已退了剑鞘,那宝剑映出紫青光芒,成名挥舞着宝剑砍向众人,每杀一人,神剑噬人之血,神力便增一分,神剑颜色逐渐转变为暗红血色,看起里十分瘆人。
成名杀的兴起,已沉浸在杀人的快乐之中,虽说段思崖也已加入战团,看神剑邪乎,根本不敢靠近,凌空放些无形内力去袭击成名,却都被成名一一化解,段思崖虽躲得了神剑,其他人则没那么幸运,一一倒在成名剑下,到最后成名双眼也变成了血色,很快场上只剩下段思崖一人,成名有神剑相助,段思崖自知非成名对手,看成名持剑步步逼向自己,自己已无退路,绝望道:“来吧,杀了我吧,不过你记住,迟早有人替我们报仇的”,说罢双眼一闭,等待死亡,成名更不犹豫,一剑刺入段思崖胸膛,段思崖就此殒命。
成名刺死段思崖,缓缓转身扫视场上百十具尸身,看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渐渐冷静下来,恢复理智,双眼褪去血色,宝剑也隐去光芒,成名走至墙角,扶起早已吓傻了的二人,用力一蹬,携二人飞出地宫。
成名回到地面,沉语道:“就让它长眠于此罢”,说罢使出洪荒神力,朝地宫一引,只听轰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接着地动山摇,海崩石裂,面前陷进去一个偌大地坑,整个地宫顷刻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地宫中所有宝贝连同尸体也化作沙砾,随风而散。成名看地宫已经毁灭,自知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看东方朦胧晨色,携溪里阿奴远远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