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蚂蚁在往回走，六条腿不停地捣腾，它的触角左右摇摆，在确认踪迹，爬的很快，有时暂停下来“嗅”着前面的石头，然后绕开，继续爬。它一丝不苟，它要报告一个天大的消息。

    绕过了一段树枝，从枯叶上爬过去，在砂子上碰到另一只蚂蚁，触角交接之后，蚂蚁分开，朝两个方向爬去，它们又个自碰到另一只，一成二，二成四，四成八……消息成指数级传播。

    它们集结起来，像得到命令一样组成一条队伍，排成长队，有一米多长，最开始的那只带领四五只又回到刚才的地方，那有一只蝴蝶幼虫躺在那里。这个长队像传送带一样托起幼虫开始传送。另一头的蚂蚁正在扩大洞口。

    几个像素可以组成一只蚂蚁，几十个像素组成幼虫，几百个组成蚂蚁洞的表面。一个小孩睁大眼睛看着屏幕。眼睛跟着像素移动，看到一条消息，有人叫他打游戏，他不会接着看虫子，他认为这样的作业无聊、没用，还得写观后感，谁会看这玩意儿？

    登录账号，映入眼内的是一则通告，未成年人限制游戏时间2小时，左边是同意，右边是否。他习惯的点左边，这一行字连看都没看，但已经在心里默了一遍，他想真烦。

    此时界面已经刷新，一个人物穿着一套吉利服，持一把狙击枪。他去商城逛了一圈，大多数都是需要充值的枪，有新武器，浏览了一遍看到了几个活动。他已经知道今天最少要打五把，才能领一个限时一天的枪。又看了一遍人物皮肤，那个女装他想买。

    屋里想起了枪声，他看见人就开火，一个、两个、三个，杀的越多，排名越高。他被秒掉了，一边骂，一边看着没死的队友，一边说蠢。

    死亡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没有痛觉，他只是张着嘴骂，打着字骂。他以为自己是个大人，谁他妈也别管他，别来那一套！

    有一回，春生玩游戏就碰上这个孩子，孩子开语音骂他，打字骂他，要踢他。春生无语了，思考着新时代的宠儿？这是个啥？就这操性？玩不起呀！是爷们吗？

    这让春生第一次思考关于儿童，关于生孩子，关于养孩子的话题，他感到要是这样不如不生。春生记得自己的童年是在室外看虫子，而且他知道现在的孩子是在屏幕里看。科技的进步真的改变了人的生活。

    春生为什么会想这个话题呢？因为他正在回忆曾经，回忆小时候，回忆青春期里的事，回忆离开家时妈妈送自己时落寞的身影，那是他已经比妈妈高一头了。有一回自己骂人骂的邪乎，妈妈揍了他一顿，他不服任凭妈妈打，就是赌气，觉得自己特别有理，觉得妈妈特别坏。那一次妈妈气昏过去，扑通一下就倒在地上，他当时就愣住了，傻了，只会大喊“啊~啊~啊！”，喊的时候在屋里乱转，不知道干啥了，蒙了，他重来没有想过会这样！要不是邻居以为出了啥事特来看看，就没有妈妈了，医生说晚来一步人就没了。

    非要把至亲的人伤害了，才要听劝吗？现在的小孩怎么还是这样？我这种例子多到数不胜数看不到吗？是眼瞎吗？还自以为啥都懂，这点儿事都看不明白吗？

    越想越偏。春生不知道怎么告诉妈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妈妈宽慰，此时他能想到的最多的人就是妈妈，如果自己死了，妈妈该怎么活？

    大个问他好了吗？他说好了，如果自己死了，没有找到尸体，就把那白色的衣服给妈妈，这是他的遗嘱。他问大个，大个说遗嘱希望父母开心，还有让那位女士别等自己了。

    两个男人不知道还能说啥，所有的言语都不能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们沉默地磨着手中的长棍，把一头磨尖，然后在旁边的见血封喉树上蘸取乳白色的汁液，这棵树有剧毒，这样带毒的长矛和标枪就做好了。

    大个比划了一下投标枪的动作，春生闭着一只眼睛看长矛直不直，准备完毕之后，他们看了一会儿夕阳，那血色染染。不曾看见过一个活的原始人，冷兵器的时代也早已经过去。他们吃完苦涩的果子，整理了一下衣装，此刻意已决。

    唱一首老歌提提气！大个用那特有的播音腔朗诵道：“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春生接着唱道：“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春生五音不全，大个的声音有磁性。

    整个计划是这样的，大个这样！这样！这样！春生那样！那样！那样！

    他们从那些痕迹开始，夜晚那些蚊子又上来了，此时全然不顾，他们加快了行军的脚步。

    走着走着，他们在一处伏下来，眼前是两个于空中的红点，一亮一亮的，亮的时候，那空气里有两个人头的轮廓浮着。大个负责左边，春生右边。

    然而两把标枪还是不够锋利，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只是擦破了皮。大个和春生在他们发出声音之前扑上去，发现见血封喉的毒效果超出了想象，看的让人打冷颤。两个人捡到装备，有枪和匕首，还有两辆越野摩托，是电动的，这个孤岛显然电力更方便一些，毕竟能用太阳能。由此亦可以看出来这里距离目标并不太远，不会超过电动摩托的行程。

    他们换上了坏人的衣服，然后骑上这种电驴子，准备走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他们。起先没听懂那个人说什么，气氛逐渐紧张，那人又问了一遍，还是没听懂。此时离他们越来越近，大个和春生做好了要动手的准备。

    对面又问了一遍，见两人还不说话，欲要举枪，却被旁边的拦下。那个人开口说中文，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语言不是很流畅，但能听清楚。

    春生刚要回答却灵机一动，学那人说话的样子一边说没有，一边摇头。

    那人问他们抽烟吗？春生接过一根，大个也接过一根，入乡随俗。那人给他们点着了，然后抽了一口自己的说：“回去！”

    那几个人在前面先走，春生和大个并没有真抽点着的烟，因为有理由怀疑里面有某种毒品成分，那人说话明显有些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