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制造

二十三章 鬼点子

    春生听着宁宇的声音,那句“你来!”让春生好难过,难道就这样与他永别了吗?不愿意接受这种结局,春生也说着和宁宇一样的话。

    “你要活下去!”

    “那你呢?”

    宁宇讪讪的一笑,这笑容很假,干枯,接着十分坦诚的说:“这里就你有希望走出去了。换做你是我也会这样做。”

    “不就是一条腿吗?我以后找人给你接上!”

    “接上也和原来不一样了!”

    “有啥不一样的,有这种骨骼你不一样能走吗?”

    “你就别管我了!”

    “你个熊蛋!我就是背也得把你背回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宁宇的脑海里不断的有画面闪过,那是他奔跑的时候,那是他大跳的时候,那是他膝盖没有受伤之前。他太渴望这种与生俱来的自由,这种说走就走的自主,这种行天下的本事,他永远忘不了。

    一旦失去了就无比的失落,他已经能够判断这腿大抵是废了,整个小腿到脚趾头都变了色,温度和手感都不一样了。又是这种一直处于战斗状态,一直在动在吃力,重复性高强度的运动,虽然有动力骨骼能省一些力气,但也不是受伤能够吃得消的。重复性的机械损伤导致情况不断恶化。

    春生看到他眼底有一丝光闪过,说到底宁宇是不想死的,换了春生也一样,但情况就是这样惨烈。这时所有的灯光已经变了颜色,生化预警的声音已经响起,毒气在这鬼叫声中跳舞,杀人,缉魂。

    那个女士和婴儿已经被毒气笼罩,女人的眼里十分惊恐和不知所措,全身的细胞都在挣扎,然后痛苦的死去,那个婴儿也一样没有生命体征。在这里没有人管死与活,没有人为此负责。女人到死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幕后的人,她诅咒那一个个让她吸毒的,用她做实验的面孔,她咒骂这里的一切。

    而此刻一具尸体,她已是鬼魂,那眼角的泪还没有干涸。若是那种民间传说,她的恨会使她不能解脱,不能超生,不能转世。她的亡魂此刻在控诉坏人做的太绝了,她甚至要爬出棺材板来一血此恨,然而此时连一个裹尸布都没有。假若有机会走过奈何桥,她也就解脱了。上面的世界逼着她去接受,下面的世界逼着她放下,怎么到头来都变成了她错呢?

    宁宇问:“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们是怎么就到了这里?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一切在死亡面前似乎都是小事了。不!不是这样的!我们来是因为看到了受害的同袍,我们来是因为要找失散的兄弟,我们来是要从这里出去!活着比死亡重要,我想要你活着这样的愿望是重要的。宁宇此时知道相比而言死亡是一件小事。

    “我要你活着!”宁宇真诚而轻松的说。

    “我他妈要你活着!”春生生气的说,“这是命令!”

    宁宇还是那种蔑视的眼神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他小子竟敢当他领导,这是万万不行的,哪怕是当他班长也不行,平常这样也就算了,现在还是这样没个正形。虽说不想当领导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这种见人就要当人家领导的毛病也是不好的。

    不给宁宇狡辩的机会,春生稳准狠的将防毒面罩扣在了宁宇的脸上,此时宁宇说话闷声闷气的,他说轻点儿,勒他脸了。于是春生又稍微调整了一下。接着让宁宇没有想到的是春生拿起了一个灭火器,宁宇问:“拿它做啥?”春生没回答他,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春生抱起来扛在肩上,任他挣扎就是不松手,另一只手拎着灭火器,然后就往医务室那边跑。

    刚才一听毒气来了都蒙了,应该一开始就去医务室瞧一瞧,诶呀这个脑袋,春生寻思着:宁宇这个脑袋呀不要也罢,腿坏了都想不起来先包扎,就知道吃。春生的嘴角出现了一个向上的弧度,意味深长,心满意足,美美兮与怀,这是一种傻狍子的嗅事攥在我手掌心里的感觉,光是想想就能偷着乐。忽然想到有一次春生这样说他,宁宇说:“你跟谁俩呢?你不也一样!”春生笑容就噎住了,“唉,真没劲。”

    然后春生的嘴角又弯了起来,若是宁宇看到就知道他没憋好屁。春生的脑海里不断的想着这个画面,啊——太不忍心了,啊——该怎么跟他说,啊——他不会往那方面想吧?希望这个注意用不上。

    到门口的时候,战斗骨骼已经没有电了,春生能感觉到战斗骨骼的关节里的电机具有的那种磁力阻尼,他打开门将宁宇放下来,里面有止痛药,有注射器,有纱布,有缝合针。宁宇能感觉到子弹还卡在里面,他给自己打了一针止痛的。

    春生还在找什么,他拿起氧气面罩和一卷胶带,却没有发现任何防毒面具。他认真想了一下还是用那个注意吧。宁宇看着他把氧气面罩上面的软管拿下来,然后又把灭火器的管子拿下来插到氧气面罩上,还好接口处能够吻合的差不多,又用胶带将接口处缠了几圈,原来那段氧气面罩的软管太软了,灭火器的要硬一些。然后春生站起来像一切都准备好了一样,宁宇寻思这个傻子不会相信带上这玩意就能靠意念防毒气了吧?

    没电的战斗骨骼怎么着也是有重量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春生只好脱掉它,虽然不舍,但是只能这样了。现在面临一个问题,要么还是像原来一样宁宇还穿着动力骨骼,要么把宁宇这套自己穿上然后背着宁宇走。宁宇说他能行,这样挺着能走。春生再三强调或许腿可以保住,宁宇才解下来让春生穿上。

    这时走廊里已经能看到毒气了。春生憋了一口气带上氧气面罩,也用胶带将面罩和头缠在了一起,试了一下是否气密性完好,一切正常。他问宁宇:“咱俩是不是可铁了?”宁宇说“嗯。嗯?”就见春生将管子的另一头贴着他的右脸插进防毒面罩里。宁宇十分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无法反驳。

    这下不用继续检查气密性了,因为两个人都闻到了对方嘴里的味道,此时宁宇欲哭无泪,春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哭丧什么?我都没嫌你!”

    自此以后,每当春生问他“咱俩铁不铁?”时,他一口回绝说不铁,男人是不会有好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