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河骑在马背上一脸郁色，对着苏平发牢骚：“队率，没想到咱们现在竟还要做这等牛羊小倌。”

    “委屈你了？觉得自己大材小用了？”苏平乜着溜到身边的张河（→_→）：“吃的时候就属你最起劲，全队没一个赶得上你的。怎的？要你巡视的时候，照看一下这些牛羊，你就不乐意了？”

    “那不能，绝没有那个意思。”张河连忙摆手，示意自己绝无此意，接着偷偷拨马离开苏平一丈距离。

    苏平看见张河如此鬼鬼祟祟，就知道他恐怕又要说什么耍宝之语。

    “属下这就好好照看它们，不过有只羊好像中暑了，我们晚上就帮它解脱吧。”

    队伍其他人顿时笑声一片，苏平也是莞尔，这才刚开春，草原上的气温还是比较低的，羊群里哪里来的中暑。

    “你看上哪只，哪只就中暑，你有这医术，怕是比军中大夫都要神，你怎不在军中当个兽医大夫呢？滚滚滚，给老子滚远点。”苏平一脸嫌弃，笑骂着张河。

    距大军从高阙拔营返回已过五日。和苏平之前料想的一样，大军整体行进速度极其缓慢。这五天里，苏平测算过，行进路程最多的一天还不到三十里地。大军如此龟速行进，也着实让苏平有些上火。平日里跟他们吹牛打屁，算是打发时间，排遣了旅途中的无趣。

    此次俘获的牛羊马匹数以百万计，数量多到清点战利品时，无法统计出一个具体数值。苏平初见之时，被深深震撼到了。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大批量的牲畜。广袤草原之上，牛羊密密麻麻地紧挨在一起，居然还能绵延几十里地。一只羊叫，群羊咩咩，声震百里。那壮观景象，真是让苏平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不过这么庞大的数量，靠着军中这万儿八千的人驱赶，实在是捉襟见肘。要不是返程的路上，那些急行军中掉队的兵卒重新归建，及时补充了大量人力，解了此等燃眉之急，怕是要不得已放弃一部分得之不易的战利品。

    也是因为俘获的牛羊太多，军中下令每日可以宰杀一定量的牲畜用做饭食，所以张河才敢每日准时预测哪只羊中了暑，一饱口腹之欲。否则，再借给张河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行事。

    苏平看着他们吵吵闹闹，耳中忽然听到安营扎寨的鸣金声。

    得，今日份的行程已达标，吃羊时间到。

    大家像往日一样，在篝火旁围坐一圈，彼此交谈说笑。

    苏平正借着火光，查看着左臂的伤口。伤口约长十公分，看着吓人，实则不深，没有什么大碍。皮肉之伤，也不用缝合，伤口已经自行结痂。亏得臂甲结实，抵挡住了匈奴弯刀。若是砍得深些，伤到血管动脉，亦或是筋骨，苏平少不得和假司马闵由一个帐篷，做个同病相怜的病友。

    苏平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匈奴的弯刀上附加魔法伤害，会患上破伤风。又怕伤口感染，发炎化脓。看到伤口结痂，完全变硬，心里才彻底安稳下来。

    伤口有些发痒，这是新肉生长，即将愈合的征兆。苏平轻轻抚摸着伤口的硬痂，以解瘙痒，却莫名的想把这硬痂撕下。硬生生按下作死的念头，在这医术不甚普及，完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一点伤口说不定就能引发感染，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若是苏平自己手贱，撕开硬痂导致感染丧命，怕是以后回想起来，也会尴尬到哐哐撞墙。

    关心自己的伤口之外，苏平这五日也天天前往伤兵营，看望受伤的同部。他们的情况都渐渐好转，闵由也从原先失血过多导致虚弱不堪的模样，脸上也红润起来，渐渐恢复了血色。

    伤兵营里都是伤重之人，完全不能自主移动，行军路上都是靠着板车拖拉。出发后的两日，板车上的人少了三分之一。这些少了的人，不是痊愈归队了，是全部死了。因为路途颠簸，导致伤口崩裂，血流不止。后面三日，死的人渐渐变少，因为伤情最重，捱不过的在最前的两天就基本上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扛得住的。

    幸得现在倒春寒，草原气温较低，细菌不太活跃。苏平已知活下来的这些同袍们，运气极好，均无一人感染发热，都很顺利的结痂，受伤很轻的一些人伤口已经完全痊愈。但苏平也知道，肯定有些人运气不好，不幸折亡。

    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人知道什么叫细菌、病毒，但早已有着防疫的概念和手段。伤兵营里死者甚多，每日都抬出不少死尸，全部找个远离大营的地方集体掩埋，还不忘在营中和坑里铺洒石灰，以防尸体腐败，产生瘟疫。除此之外，军中茅厕也是规划合理，集中处理掩埋，同时撒下大量石灰。

    苏平对这些却有太多牢骚。军中虽然有防疫的概念和措施，大幅降低瘟疫发生的可能性。但医疗条件相当差劲，军中大夫治疗也极其粗糙。

    营中用来包扎止血带的葛麻都是反复利用，节约医疗物资，循环利用倒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些葛麻居然不怎么清洗，也没有放进滚水煮沸杀菌，脏兮兮的直接用在伤患身上。吓得苏平自己找了一块干净的葛麻，烧水煮沸，清创伤口后，自行包扎。

    也庆幸自己左臂伤口较浅，不需要缝合伤口。莫说现在还没有缝合之术，即便是有，以军中这等条件，苏平也不敢让他们缝合伤口。现在的针特粗特长，完全不是后世绣花钢针的模样，用这样的针缝合伤口，刺出来的伤口估计比原来的旧伤口还要大。更何况不能保证针上没有锈蚀，线上没有污染。

    总之，以苏平现代人的眼光看来，这里的卫生条件和医疗手段统统都有问题，完全不合格。但苏平什么也没说，什么意见也没提。

    苏平此身的身份赵恒是个农家子，只是一个小小队率。虽然识得字，但从军五年中，从不曾显露学过医术。这时候，贸然进言如此超前的知识，别人的第一反应是哗众取宠。这跟发表文章，公然宣称现代医院的卫生和治疗都是垃圾，都是骗人的没什么区别。你仔细一查，文章的发表者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再细细看去，居然还只是小学毕业。

    如此倒也罢了，无非就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万一有人信了，对比实验论证一番，发现事实果真如此，倒要怀疑苏平如何得知此等知识。知识永远是宝贵的，这等知识无不是学派经年研究积累的成果，绝不是毫无关系底蕴的平民可以接触到的。

    撒谎说是奇人传授，西汉时期知识分子的圈子就那么点大，编纂谎言肯定会有漏洞，圆不上的话，后果很严重。若说是神人天授，更是要命。你一个小小队率，何德何能。你神人天授？咋？想学高祖赤日入怀，剑斩白蛇？

    以前看小说，苏平就觉得那些一穿越就敢肆无忌惮的人，是纯纯的脑残。反正搁在苏平这里，没有相匹配的实力地位，除非危及自身，否则不会做这些虚头巴脑，强行出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