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之境

第一曲 独唱与合唱

    当方伟民从白日梦中苏醒,眼前陌生的事物让他微微失神。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倒在地,身下已是寒冷且坚硬的泥泞地面,冷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他努力挣扎着坐了起来,扭头看向四周。

    地面上散落着不少零散凝固的血块,其中混着难以数清的黑色丝线,似有生命力般慢慢地蠕动。感受口腔和鼻腔中充斥着浓浓的甜腥味,这时身体的不适感才袭来。这让他不由呆坐原地,直愣愣地出神,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那种昏睡钟醒来。

    就在方伟民醒来前的小段时间里,他背后的阴影发生过悄无声息却又看似剧烈的变化。原本寂静无声的黑夜中突然出现了一团更浓夜色的阴影,这个黑影似乎曾记录着什么。

    就在黑影刚扣上记录本时,方伟民醒来了。那团黑影微微一颤仿佛欲走,但却不知为何转而纹丝不动。就在方伟民开始原地发呆时,其背后的不知何时又蔓延出另一道黑影与先前的黑影汇合。两道黑影似乎在交流着什么,但是交流的声音似乎被什么东西遮蔽了,声音无法传出两个阴影的范围,他人自然也就听不到了。

    过了一阵,见男孩不再动作,其中一团黑影突然消失了。紧接着男孩的视线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位身着深青色风衣的男士。

    “请允许我做一个简易的自我介绍,孩子。我是奈美尔·耶格爵士,你可以称呼我为耶格爵士。“风衣男子有礼貌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别搭理他,孩子。他还未授勋,叫他耶格先生就足够了“此时,另一个声音直接从方伟民的背面袭来,这足以对毫无防备的人造成惊吓。但是方伟民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愣愣的注视前方。

    “我不知道这个孩子经历了什么,但是目前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耶格先生,也就是风衣男子只能无奈地看着孩子背后的男人说道:”我们的第一目标还是以‘安全收容’为主对吧,现在需要把他带回去?“

    “还是先带走为好,就算这孩子没什么问题把他留在这迟早也会冻死。“站于方伟民背后身边的男人答道。

    ”这次出来没想到是要勘察这种情况,得把孩子带走但是没有可以安全容纳这孩子的容器啊。“风衣男子看了看脚上的皮鞋,跺了跺脚似乎是为了震掉点灰尘。

    “还是我抱着好了,反正就算这孩子是块炸弹我也能及时解决。“方伟民背后的男人走上前来将他轻柔地抱在了怀里,这时方伟民的视线中才出现了这个未曾露脸的男人。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方伟民可以看到他穿着棕色的皮衣但是却无法看清男人的面庞,仿佛看到男人的脸时眼睛失去了焦点。

    其实当男人将方伟民刚抱起时他就已经回过神了,只是他正欲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小了。

    “我好像变成小孩了,怎么回事。“一时难以分辨的方伟民疑惑道。不知是眼前的两个男人过于的高大,还是自己过于瘦弱。此时身材的对比以及如同孩童与成人,他的挣扎在两个男人眼中只是男孩的惊慌举动罢了。

    大脑仿佛无法接受这样沉重的工作,又或许是因为之前那一次大失神消耗了大脑太多能量。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不断的打架,脖子也似乎再也无法沉在脑袋的沉重。这导致方伟民浑身逐渐使不上力气,似是力竭,他的挣扎逐渐迟缓且无力。

    随后皮衣男人从身上掏出一小瓶黑且浓郁的液体,当瓶盖打开时,一种安详的气息冲入方伟民的脑海中。方伟民的大脑再也无法保持苏醒,陷入了沉睡。

    “让孩子好好睡一觉先。“皮衣男子见男孩已经安稳睡去,将瓶子递与风衣男子暂时保管后说道:”剩下的留给专业的,我们回去汇报把他们喊来仔细调查取证。“

    当方伟民醒来时,他已躺在了一个干净且整洁的大床上,一旁的供暖器传来阵阵的暖意。一时间,舒适的环境让方伟民沉迷其中,一时间还没有能抬起头观察这个陌生的空间。就在他打算起身打量四周环境时,仿佛这屋子外蹲着一个偷窥狂一般门被打开了。门外的人正好抓住了方伟民起身动作。方伟民也一个转身朝着门的方向看,顿时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不,孩子。我跟你介绍过我自己,我是耶格爵士。“门外之人正是之前的风衣男子。

    “耶格先生,我记得他叫我这么说得。“刚说完这句话,方伟民双手瞬间遮住了自己的嘴。他分明并没有打算立即说话,但是口中却说出自己潜意识的回答。所以他打算先捂住自己这个胡乱动弹的嘴。

    “哦,他说话了。”风衣男子慢慢踱步进入房间,明明只是走进了几步,方伟民却感觉整个房间都昏暗了几分。“之前那么有礼貌的做自我介绍,这位少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当时好伤心呢。“

    “这不怪你看着就吓人,语调还如此怪异。“一位女子说道。她边与男子对话边走进了房间,昏暗感顿时被她的到来扭曲了。站定于床旁后,女子淡然一笑,说道:”你看我一来,他就说话了,说明啊,你和那位都不具备让他说话的个人魅力。”

    “我可不认同用灵能算是个人魅力的一部分。”风衣男子边摇头边挥手,一幅“全身心都感到拒绝所以很痛苦“的样子。

    “就这么把灵能的秘密透露给这么一个少年真的好么,耶格。”女子无奈的走上前去给了这个没正行的男子一拳,将其丑态打正。将其拉至一旁,细声说道:“都调查完了,这孩子底子干净到什么都没有。你刚才提到灵能,他也没有什么怪异反应。有关于他的纸质档案完全是一张白纸,父母什么完全不存在。”

    随后两人窃窃私语了一番,似乎是讨论出了一个妥善的决定。只见成熟端庄的女子慢慢走到床前露出和善的微笑对着男孩说道:

    “孩子,请你诚实地回答姐姐问题。你的名字是什么?今年几岁?父母是谁?家住何处”女子边问边在做一些奇怪的手势,但是明明能看的一清二楚的方伟民却无法记住任何一个手势。而随着女士这一系列无法记忆的手势摆出之后,方伟民直觉得自己的嘴不受自己控制。

    “额……”这是方伟民应对如此进攻般问询时的方式,第一时间放空大脑来逃避回答。之后他按住双唇,微微思索后磕磕绊绊说到:“额,我叫格林。今年十二岁…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住哪。”

    这是他在思考到现在这副身体的条件后大概猜测后回答的。此时的方伟民已经开始了解情况,他从男子和女子身上的服饰看出异样,服饰所处的年代应该和他自己的年代并不相符。而且自己的身体明显小了许多,似乎是刚刚开始发育。方伟民能明确判断这不是自己身体的线索就是原本身上标志性的特征都消失了。

    此情此景,他只能像无数穿越小说的主角一样尝试急中生智取一个名字。而视野中只有之前穿越后穿着的衣服,而衣服的上有个绣着“格林“的徽记。这就是回答中名字的由来,就是这么的恰巧又命中注定。

    “好了,在我的灵能影响下回答出来的答案是他心中对于问题的回答。这个孩子似乎还没有姓呢。“女子说道。但之后女子又双掌一翻,摆出一副“我只有无可奈何”的姿态说道:”除非他有灵能且与我同属的同时……“

    “你懂的,如果真是如此我们才是陷阱中的猎物。“但是此时这位女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中并无一丝紧张地说道:”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也无法反抗了,但是貌似暂时无事发生呢。“

    “这样的话,得找他们看看了。如果他们都说没问题,那么就看看能不能吸纳进来。如果不能吸纳进来,就需要‘按规处理’了。“风衣男子对着已经成为“格林”的方伟民摆出鬼脸恐吓般说道。这一幕显得格外的滑稽。

    “好了耶格,吓唬小孩子真没意思吧。“女子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便携式熏香炉,她将炉子放在方伟民地跟前。只见炉中地雾气逐渐充满方伟民鼻腔,见男孩似乎渐入佳境,女士悄声说道:”愿熏香滋养你的灵,安抚你的心,睡吧孩子,睡醒就好了。“

    格林只感觉一阵昏沉感从脸部直冲头顶,他正在强顶着精神。但是那一片空白正驰骋于他的大脑,逐渐抹平了他的思维。

    又一次,他睡着了。就在睡着前,他最后的一个念头是:“最近我晕睡过去几次了,记不清了,倒了,先睡了。”

    但这次睡着不同,格林,偶不,或者说是方伟民他睁开了双眼。他发现此时正身处一个温暖又奢华的歌剧厅之中。身边座位空无一人,而舞台上的场景就是刚才的那个小房间。此时那个女子刚刚收好熏香炉,贴心的为格林铺好了被子以免着凉。随后男子与女子并无更多交谈就离开了房间。

    随后舞台上的表演就仿佛一段无聊的睡眠记录影像一般。但就在方伟民感到无聊时,他惊讶的发现他身旁的座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一发现顿时让他吓得开始颤抖,在他的身体颤抖如筛糠时场景切换了。这时他还是坐在观众席上,身边再次变得毫无一人。而舞台上的表演则变成了一对座椅,座椅上坐着两个人。两个人皆不张嘴对话,场面充满了尴尬。

    “这就是你潜藏的意识么,这是什么灵能的雏形啊,这到底是干涉现实还是心理呢?“此时一段声音传来,方伟民一愣,才发现是刚才坐于自己身边男子的心声。男子接着才脱口问道:”名字,年龄,父母,住址,为何出现在剧院后院。“

    此时舞台上的格林张嘴了:“我叫格林,十二岁,不知道父母是谁,也没有住的地方啦。出现在剧院后院是因为那里有暖气,剧院的人曾说可以蹭的。”

    此时坐在观众席上的方伟民浑身冰凉,因为这并不是他在回答,而且舞台上的格林目光似乎一直死死盯着自己。

    当双人目光交汇时,这阵寒意似乎更加刺骨,随着其在身上不断流窜,不断侵蚀着坐在观众席上肉体。方伟民顿时感觉视线阵阵模糊,他感觉到他的意识正在被侵蚀,这股疼痛比割肉都要剧烈。他不断的回想:“我是方伟民,是个废物,干啥啥不行。求求大佬放过自己吧。”

    但是他越这么想,侵蚀的速度就越快,大片被侵蚀过的身躯传来剧烈的疼痛。

    就在他快要疼到失去意识时,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于是连忙大喊道:“我是格林!我不知道父母是谁,也没有住的地方,在剧院后院是因为有暖气!”他尽力用他最快的速度简易复述了舞台上格林阐述得身份。

    就像被人掐住脖颈并即将陷入窒息昏迷之前对方突然放手了一般,霎时间一阵放松传遍方,不不不,格林的体内。他大口喘着之前差点难以再获得的空气。在鬼门关前走这么一遭导致他的思维被强硬的与一个陌生存在“融合”了,虽然说拥有身体控制权是自己,但是不知什么时候有可能原主人又会冒出来。

    这么一个潜在的定时潜伏在自己的意识中,格林只觉得自己处于非常不妙的状态,宛如高空走钢丝一般。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憋在了自己的胸腔中。随着时间不断流失,他的肋骨本能地微微抽搐。

    似是决定已经做出,男孩将那一口气缓缓吐出,吐净,一直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往里吸气。新鲜的流动从外间涌入体内,逐渐形成了新的循环。

    这一刻方伟民消失了。

    一道孩童的身影正欲走出剧场,他抬起看了看自己娇小不少的双手。无奈地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舞台,转身推开了剧院的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