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俄罗斯岁月

第五章 踏出国门

    第二天早上,后续的6个同学也到了绥芬河,我们学校一起来了10个男生,2个同学一个月前就出国了,而张子勇留在敦化总部车间实习。其余我们7个人一起出国。除了我,还有吕云龙,是我们班的班长,还有别的班级的,有李军,宋伟,张阳,李健仁,孟明。

    早上我去火车站接的他们,先带他们出去吃的早饭,然后去办事处,晁哥见了大家,然后给大家把护照和火车票发下来,还让我们带上了其他的一些需要带到国外的东西,给我们每个人买了一个简易的衣柜。我们来到火车站,过了安检,海关,就上车了,这趟火车是从绥芬河开到格罗杰科沃(Гродеково)的简称“格城”,格城是俄罗斯的口岸城市,在那里过安检,海关,然后在坐客车去乌苏里斯克(Уссурийск)简称“乌苏里”,在乘火车去哈巴罗夫斯克(Хабаровск),简称“哈巴”。火车开车了,晁哥和丁哥一直把我们送到火车发车才离开,当时觉得他们人都挺好的,之前的不好的印象也烟消云散了。

    火车上人很多,一半中国人,一半俄罗斯人,我们6个毕业生,都很兴奋,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俄罗斯人,第一次走出国门,暂时告别祖国那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来到异国他乡,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李军、宋伟、张阳、李健仁在打牌,我和吕云龙闲聊,然后注意到对座的是两个俄罗斯小伙子,就开始和他们搭话,主要也是为了锻炼口语,两个俄罗斯小伙子很好,我们聊了一路。俄罗斯人说话,简单的我可以听得懂,要是太复杂的我就听不懂了,在学校里学习和真正与俄罗斯人对话是两码事,他们不会考虑你听得懂听不懂,上来就嘟嘟嘟的一大堆话,还没等你来得及反映,人家就说下一句了,所以,出了国,才是真正锻炼人的时候。

    到了格城,所有人下火车,然后过海关,我们的简易柜子被海关扣了,当时大伙都很蒙,怎么不让带呢?然后让我和海关的人说,我吭哧了半天,这个东西要咋用俄语说呢,最后憋出来个“Этошкаф!”,汉语是“这个是柜子”,结果人家不听,十个衣柜全部被扣了。我们觉得很遗憾,但是没办法,不能和海关争,只能忍着了。

    俄罗斯的海关大厅很小,房顶也很矮,在看着海关人员懒散的样子,就顿时感觉很压抑。刚刚过中国海关的时候,那叫一个宽敞,海关人员和边检人员都是微笑服务,专业正规,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感觉。而且两国国门也不能比,中国的高大威武,而俄罗斯的就是一个小破房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句话对俄罗斯人说再合适不过了!

    过了海关后,我们就去客运站等客车,客运站和火车站挨着,我们开始不知道咋走,然后有一个很早就在俄罗斯工作的老大哥,带着我们走,我们就放心多了。

    从格城坐客车到乌苏里大概4个小时的路程,在客车上看着俄罗斯的风光,基本上都是荒原,要走很久才能路过村落,这里的房子和中国的不一样,都是木头房子,刷上各种颜色的油漆,栅栏也是木头做的,也有些别墅,是由砖和钢筋混凝土建的,但是这种别墅只有富人才住得起。村子里的路上走着一些俄罗斯的村民,除了长相,看起来和中国人差不多,都是有鼻子有眼睛的!!!大家都累了,在客车上就睡着了,我记得我当时还迷迷糊糊的做了些梦,然后车身一抖,停了下来。到乌苏里斯克火车站了。

    乌苏里斯克是俄罗斯远东地区比较大的城市,旧称“双子城”,为中国东北历史古城。位于绥芬河下游东面北岸,傅尔丹河西岸,现在是俄罗斯乌苏里斯克市,位于俄罗斯东南部,是连接哈巴罗夫斯克和符拉迪沃斯托克(Владивосток,中国称为“海参崴”)两个战略要地的枢纽城市,隶属于滨海边疆区。老大哥把我们带到候车室,火车要晚上才能开车,叫“大洋号”,俄文名字是“Океан”,需要等7-8个小时的车。

    进候车室需要经过站台,刚好有一列火车到站,我抬头一看,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那一幕我至今仍然记得,非常非常的震撼!乘客们从火车上下来,走在站台上,放眼望去,全是身材高挑的俄罗斯美女,穿着白色的,红色的,还有绿色的半身或者全身貂皮大衣,戴着貂皮帽子,金发碧眼,鼻梁高高的,皮肤非常白皙,远远望去,一水儿的大长腿,牛仔裤,就好似走在T台上的模特,显得优容华贵,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的美艳动人,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看的我都呆住了,等我回过神来,看看同学们,也都和我一个德行,要不是那个老大哥叫我们走,我们不知道会看到什么时候。

    俄罗斯的候车室不大,里面大多是俄罗斯人,也有像我们一样今天刚刚出国的中国人。几个年轻的俄罗斯人在候车室门口的吸烟处吸烟,每人手里一瓶啤酒,女孩子也在吸烟喝啤酒,这在中国肯定一下子会被认为是坏孩子的,但是在俄罗斯确很普遍。

    到了饭点,我们也都有些饿了,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大家合计去买点面包吃吧。让谁去呢?他们让我去,因为我俄语好。然后我带着孟明、张阳、还有吕云龙去一个商店买面包。一进商店,人很多,货架上摆放着各种商品,我们排队等。轮到我们了,售货员问我买什么,我用标准的俄语回答“Хлеб,четырехлеба”,是面包的意思,我要了四个面包,售货员用很吃惊的眼神看着我们,然后还是拿了四个“面包”给我们。我们也很惊讶,这个面包怎么那么大!是长方形的,上面窄,底下宽,顶上是弧形的,形状好似一个块砖头,拿在手里也有些分量。

    我们拿起面包就咬着吃,第一口感觉味道还可以,满满的粮食味,但是却没有中国的面包好吃,松软。感觉俄罗斯的面包很硬,吃在嘴里很有嚼头。旁边一个俄罗斯小男孩用吃惊的眼神看着我们,一脸的惊讶。我们也没管那些,人手里一个大号的面包,一路上边吃边走,回到了候车室。

    回来后发现,就李健仁在看东西,李军和宋伟不知道那里去了,老大哥也不在。我费了好大的力气从面包上揪了一块下来分给李健仁,李健仁吃了一口说“这是啥啊?”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包。“面包啊!”我咬了一口面包,回答李健仁,然后觉得太难吃了,就摇摇头,放在袋子里了。奇怪,俄罗斯人怎么都看着我们,貌似有的还在捂嘴笑?

    不一会李军和宋伟还有老大哥回来了,他们明显是吃过饭回来的,还打着饱嗝,我从袋子里拿出“面包”递给李军,李军说“大列巴?你们怎么吃的?”。“就是这样吃啊!”我对李军说,然后咬了一口面包,用力的嚼起来,感觉挂钩都开始疼了。“这个不是这样吃的,俄罗斯的面包和中国的不一样,我们刚刚在饭店,看他们是切成片吃的,像中国的馒头的吃法,吃口菜在吃口面包片!”李军赶紧解释,然后咧开大嘴笑起来。本来他嘴就大,这一笑起来,显得更大了,挺大个个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身上散发着烟草的味道,瘦弱的身体,佝偻着,笑的时候,身体还还颤抖着,说起话来,一双大手比比划划的,活像个挥舞着两把大刀的螳螂。

    李军是我们这里年龄最大的,平时也是话最多,也酷爱张罗事,自来熟。所以我们都默认他是我们的临时“老大”。

    “原来如此!”我们也才恍然大悟!难怪刚刚俄罗斯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们。想想刚刚我们四个人每人抱着一个砖头一样的面包在商店里大嚼特嚼,确实大煞风景!

    火车来了,我们开始上车,“大洋号”是包厢,俄罗斯的火车基本上分两种,大洋号是比较高档的火车,是单独的包厢,俄文是“купе”。每个包厢都有单独的门。而另一种是通铺,俄文是“плацкарта”。这种是最普通的,没有门。俄罗斯的火车没有座位,都是卧铺,而且是上下铺,没有中铺,在上铺的上面还有一个台子,是放行李的,下铺床板掀开,里面是个大柜子,也是放行李的。说起这事,还有个笑话。

    我们7个人当时分在四个包厢,每个包厢里有四个铺位,我们每两个中国人和两个俄罗斯老人在一个包厢,我和李健仁分在一个包厢里,我们这几个中国人都是睡的上铺,因为有一个俄罗斯的老年旅游团,他们是从哈巴罗夫斯克去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海边度假回来的,老人腿脚不便,所以他们都是买的下铺。

    我和李健仁放好行李,就躺在卧铺上休息。我们的包厢里是两个老头子,人都挺好的。我拿出橘子吃,橘子是母亲放在我行李箱里的。分给李健仁一部分橘子,也给了俄罗斯老人一些,李健仁是真的累坏了,也渴坏了,一连吃了五六个。

    不一会,孟明来叫我,让我过去,我以为出什么事,原来是俄罗斯的老头子对宋伟说着什么,他们都听不懂,就让我来翻译,我听老头子说了一遍,看老头子掀开床板,指着里面的箱子说着什么,也没听懂,但是我理解了下,就说“啊,他让你把箱子拎出来,然后我就去拎箱子”。俄罗斯老子说不是,还是在说着什么,搞的我很尴尬,一脸汗,实在是听不懂,把俄罗斯老头子急的都要跳起来了,还问我“灰знаешь?”,这句话我听懂了,“灰”这个单词在俄语中可不是个好词,千万不要在俄罗斯人面前说这个单词,会打起来的。

    然后老大哥来了,问俄罗斯老头怎么了?老头子对他说了一堆,他就回答了个“Ничего”,中文是“没事,没关系的”。然后老头子们就十分开心的说“Вот,ивсё!”意思是说“这不就得了!”原来是这样,俄罗斯老头子担心床板会把箱子里的东西压坏,就问他们里面有么有怕压的东西,然后他们一点不明白,就来找我,我不懂装懂,结果也闹了一鼻子灰,人家老大哥来了,一句话就解决了!真是惭愧至极啊。

    老大哥安慰我说“没关系的,刚刚走出校门,不可能一下子听得懂的,需要实践的,我刚刚来俄罗斯的时候还不如你们呢,也是后来练出来的”。我听老大哥的话,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一个俄罗斯中年女售货员推着食品车过来,轻声的叫卖着食品,声音不大,刚好能听到,因为在俄罗斯的车厢里,俄罗斯人都是很安静的,一般不会大声喧哗。所以你是听不到类似于中国火车里售货员那样的吆喝声“啤酒白酒饮料矿泉水啦,脆脆肠啦,大碗面啦,红茶绿茶啦......”。我们出来的时候自己带的大碗面,用车厢里的开水泡的,俄罗斯老人看我们吃饭,就让我们坐到小桌板前吃,还让我们吃他们的东西,我看桌子上有大蒜,还有一些点心,饮料,还有啤酒。我就随手拿起一个被咬过的酥饼一类的点心,吃起来,当时可能是觉得人家让我吃,我不好意思拒绝,一紧张,拿起人家咬过的就吃。现在想起来,还有点隐隐作呕。

    大概当地时间10点多了,我还没有睡着,冬季远东地区时间比国内早2个小时,夏季早3个小时,也就是说,国内当时才8点多。我刚刚一个大碗面没有吃饱,就又把从流动食品车上买的一盒土豆泥(пюре)拿出来去接点热水冲着吃。

    这节车厢的列车员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端着杯红茶,看见我出来,就问“Нехочешьспать?”,中文是“你不困吗?”。

    “Яголодный”,我说自己饿了。

    “Сколькотебелет?Такоймолодой!”她问我多大,看起来这么年轻呢!

    «Мне20лет,недавноокончилинститут.Кактебязовут?»我说自己20周岁了,刚刚毕业。然后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啊?

    “МенязовутНаташа”她说自己叫娜塔莎。

    “МенязовутМиша”我说我叫米沙。

    然后娜塔莎笑了起来,她笑起来很甜美,又有种俄罗斯美女爽快的气质,里面透着妩媚。

    然后她注意到大家都在睡觉,就赶紧捂住嘴巴不笑了,一脸歉意。我不明白她笑啥,就问她“Чтосмеёшься?”。

    «Нет,ничего,простоМишаобычноздоровый,большой,какмедведь,атымаленький,худенький»娜塔莎说,一般叫米沙的都很高大,强壮,像熊一样,而你个子不高,又很瘦。

    我明白了,原来在俄语中所有熊的名字都叫米沙,熊自然是高大威猛,很像俄罗斯男人,所以我这个瘦小的人,肯定不是米沙了。我也只能尴尬的嘿嘿笑了笑。我站在那里吃土豆泥,她喝着加了白糖和柠檬片的红茶与我闲聊。后来我吃完了,我说该睡觉了,她用俄语说“你快去休息吧,晚安!”

    我走到自己的包厢,打开门,晕!!!眼前是个雪白的大屁股,怎么回事?!娜塔莎看见异样也走了过来,往里一看,也吓得赶紧把包厢门关上了。原来是其中的一个俄罗斯老头子在我和娜塔莎聊天的时候自己偷偷爬起来喝伏特加。他是和自己的老婆出来玩的,老婆和别的老太婆在另一个包厢,他白天在老婆面前装的像个绅士,晚上实在忍不住就起来喝之前偷偷买的伏特加!越喝越爽,竟然喝多了。

    俄罗斯人喝白酒不像中国人,慢慢细品,他们都是25克的小酒盅,一口就干了。他们喝酒很快,往嘴里倒一杯酒,先不咽进去,然后拿起佐酒的酸黄瓜,香肠,或者是淹蘑菇先是在鼻子前闻一闻,然后在把酒咽进去,马上吃口佐酒小菜。也有喝口酒,就立刻喝口饮料的,因为伏特加虽然只有40多度,但是也属于烈酒了。有的时候实在没有佐酒的小菜了,甚至用糖块佐酒,最可笑的是,如果什么都没有,他们还会闻一闻同伴的脑袋,用上面的气味佐酒。这个是后来看见的,当然这时我还不知道。

    我站在过道不知所措,娜塔莎把我带到了后面的一个包厢,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我问她不会夜里有别人上来,把我赶走吧?她表示不会的,过了乌苏里斯克基本就不会有什么人上来了。

    我没敢脱衣服,躺在床上,不一会,就听门外有声音,然后我就从门的最底下的通风口查看,走廊里的灯光比较昏暗,原来是那个老头子爬出来了,刚刚他可能是想去厕所,把裤子脱掉了,结果稀里糊涂的发现是包厢,就去出去找厕所,又走不了路了,就往卫生间爬,嘴里还用微弱的声音呼叫“玛莎,玛莎,你在哪里?”。我想“玛莎”肯定是他老婆了,这会儿想起老婆来了。我想开门出去扶他起来,但是又担心这个酒鬼会袭击我,或者是惹上什么麻烦来,就没开门。不一会有两个列车上的警察来了,用手拍了拍老头子的脸,叫到“Мужик,проснись!”意思是说“男人,醒一醒”。老头子没回答。

    后来两个警察讨论着怎么办,其中一个警察说把他扔下车,另一个警察说他是和老婆来的,他知道,这样不太好。在俄罗斯是这样的,如果车上有酒鬼惹事,肯定是会被扔下车的,我后来曾亲眼看过,那是从叶卡捷琳堡(Екатеринбург)去赤塔(Чита)的火车上,一个俄罗斯酒鬼喝多了,在车上骂骂咧咧的,还要和别人打架,结果火车路过一个小站,然后上来一个魁梧的俄罗斯男人,可能是小站的工作人员,他穿的便装,头戴毛线帽子,这种毛线帽子在俄罗斯很受欢迎,冬天俄罗斯人出去一定要戴帽子,毛线帽子方便,又保暖。这个工作人员和车上的警察一起把那个酒鬼拽下了车,酒鬼知道他们要把他拉下车,就使劲反抗,苦苦哀求,后来都哭了,但是没用,还是被拽下了车。

    我们回来说这个老头子的事情,后来两个警察决定不把他扔下车了,然后带他去了车厢的警务室醒酒了。我也睡眼松弛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这一觉睡的很香,醒来天刚刚亮起来,我出来的时候准备去上个厕所,但是厕所里一直有人,我就回到了自己的包厢,看见李健仁也已经起来了,问我去哪里了,我说“你不知道,等有空再和你讲吧,我现在很想去厕所!”

    李健仁说“我也想去,都憋死我了!”李健仁是个长的黑黑的,身材矮小,又比较粗壮的小伙子,长我一岁,长相比较寒颤,平时很爱吹牛,给人一种憨憨的感觉。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认识。他人挺好的,也和我是QQHE的老乡,只不过不是一期入学的。

    我半开玩笑的说“你排在我后面,我先起床的!”

    李健仁苦笑着说“我靠,快憋死我了,行行行,你先去,别大号啊,你先去门口排着”。李健仁穿好衣服,用手搓了搓好几天没洗,已经硬了的袜子,穿上了,拿起一只棉鞋,在鼻子上闻了闻,又一脸嫌弃的把鞋子拿开穿上了。把我逗的憋不住笑,我知道他是在和我开玩笑。

    然后我就去卫生间门口排队了,等了好久,里面终于冲水了,我叹了口气说“Наконец-то”意思是“终于出来了!”

    就听娜塔莎在列车员的小屋里哈哈的笑起来,我伸头去看她,她冲着我挤了挤眼,把我给电到了,俄罗斯人在与别人打招呼时,如果距离比较远,一般会挤挤眼睛,女孩子挤眼睛就很有诱惑力了,真是电力十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