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好漂亮的天空，纯净如璧，水汪汪的，那些像杨柳絮洁白柔软的云，好美。平坦的山坡，到处是鲜花嫩草，阳光和煦，风儿暖暖，到处是春天的味道。

    您在这儿啊，好漂亮的地方，好久没看到您了。

    您还是那么漂亮、慈爱。

    您知道么，我已经是将军了。现在好多人都很佩服我跟着我，我们一起保卫大汉一起战斗。

    您笑了，我很高兴您能喜欢。

    哦对了。

    我有孩子啦，她叫越儿，很可爱、很调皮。

    她已经能叫爸爸了，等过会儿我让她叫您奶奶，您开心么……

    您怎么，不要转身，不要不理我啊。

    不要走，不要！

    “不要走！”刘武一身汗水勉强支起身。

    “汉威，你总算是醒了！”身边一人说道。

    刘武见到身边说话的人愣了片刻，终于认出来那人。

    他转身四顾，到处熟悉景物。

    “到成都啦？”喃喃低语。

    “是啊，你已经睡了三天呢。”华典一本正经的说，接着他轻轻道：“汉中的事情我也听爷爷说了，阳平关那边……”

    刘武神色凄楚，华典连忙改口，“不说了不说了，都是我这张臭嘴。”

    “没事，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是躲着不提能改变么。”刘武黯然呢喃，他看着华典凄然惨笑，“本来我还想把慎之你带去汉中的，幸好没有。”

    “没关系，汉威，其实我也很想为国效力去那边呢。”华典颇为惆怅的说，“虽然我不能提枪上阵，可我至少能给将士们治疗疾患包扎伤口，也让将士们安心作战。”

    只是因为马氏不许，刘武也不敢忤逆嫡母心意。

    华家的旧事刘武知道，他也能理解华典的心情。华典与他祖父华安和父亲华艺颇有些不同，华安和华艺都只会骑毛驴或者骡子不会骑马，而华典既想学医还想学着骑马射箭。

    华典的马术差强人意，但因为心有旁骛相应的医术比他的祖父父亲差得远了。然人无完人，华典又只比刘武小一岁多，两人自小相识，他们两人关系很一直很好。何况华家对刘武有多次活命之恩，从华典母亲胡氏当年帮助难产的梁氏接生到后来历次刘武重伤逃回成都，几次濒死都是华家诊治才得活命。

    华刘两家关系一直很密切。

    “汉威，不要多想了，傅伯长在你回来的当天已经去找了北地王，两天前朝会上皇帝告诉群臣汉中战事了，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准备。”

    这就好。

    刘武心中稍感安定，只是那些逝去的人和事又岂是转念便能忘怀。想到汉中心头又是一阵凄楚，浑然不觉门外小姑娘华灵滴答答跑过来瞧自己。

    “汉威哥哥，你怎么啦？是箭伤疼吗。”小姑娘好奇的问。

    几天前得到老夫人认可后，她已然将自己视为刘家人。

    今天一大早还跟未来的姐姐吴氏叽叽喳喳聊天来着，吴氏对她也很不错，两姐妹之间已经约定好日后如何瓜分老公。

    所以这小丫头每逢正午时分都要偷偷跑过来瞅瞅。

    此刻正好是正午。

    华氏兄妹都跟刘武关系密切，华典是发小、华灵是跟屁虫。

    刘武摇摇头淡淡道：“这么点伤，算不了什么。”

    这种小伤在边关都是等着它自己收口、根本不用药的，前线除了死尸什么都缺。

    “那就好，”小姑娘向哥哥使眼色让哥哥出去。

    华典马上还妹妹一个白眼愤愤道：“小丫头片子，说就说嘛！你昨天当着那么多人都不害臊、今天当着你哥哥我一个都说不出口哇？”

    “讨厌！”华典的话激怒了小丫头，她嘟起小嘴恨恨道：“你不说话就要死！再啰嗦我告诉我嫂子你在翠屏巷……”

    说到这儿止住，威胁般的望着华典。

    这兄妹俩一个是背地里瞒着老婆在外面纳了个小的，一个是厚颜无耻一心要嫁给她武哥哥。

    双方互有把柄。

    说起来还是哥哥的那个比较严重。华典嗫嚅片刻愤愤起身出去，顺手将站在门首的两个一脸微笑的刘府婢女一并招呼走关上门。

    华灵终于可以一个人面对面的看着她的武哥哥，就是憋红着一张小脸，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武眯眼片刻定神，他望着一脸古怪的小丫头问道：“灵儿，有事情对我说么？”

    “没，没有，”小丫头羞答答的回答，却又不肯离开。

    “有事就说吧，”刘武知道这小丫头的脾气。

    “真没有，”小姑娘死撑，不肯改口。

    “那好，”刘武道，“你去叫张强让下人给我准备衣服，我有事要出门。”

    该去看望一下傅将军家。还有，他得去向徐五的母亲抱丧致歉。

    “哦，”华灵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跟汉威哥哥独处还是没能说出口，很不甘心。

    正要厚脸皮豁出去时，有人敲门：“爵爷，您醒了么，老夫人和夫人都在这儿等您呢。”

    是刘武府管事张强，他听华典说刘武醒了，前来听侯调遣来着。

    华灵懊恼不已。

    刘武让他先叫人把衣服拿进门来，此后转身对小丫头道：“妹子，你先出去，哥哥要换下衣服。”

    还当她是个小孩。

    哥哥妹妹的叫，可恶。

    华灵气恼的很，只是下面说的话让华灵也愣住了。

    “对了，你告诉你姐姐如儿，让她准备些丧服和各色物品，我要用的。”

    “武哥哥，你……”

    华灵瞪大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刘武，结结巴巴：“你，给谁……”

    丧衣不吉，操办这个怎么可以？刘武生母早死十几年了，而嫡母马夫人还在世呢。

    这个刘武也懂，他轻轻一叹：“给我一个兄弟家送的。”

    徐五家寒贱的很，他是为刘武而死的，总的让他的葬礼风光些，刘武一定要给弟兄好好操办操办。

    “真可怜，”小姑娘感慨道，“灵儿马上让人去做。”

    其实除了不吉利晦气外她很喜欢刘武这一点的。

    华灵感慨之余退出去，她在院子入口将正准备陪着马氏的如姐拉住复述一遍。

    吴如明白，她看看一旁神色自若的婆婆马氏，转身对这个未来的小妹道：“这些事情妹子也该管管了，你做吧。不会的话可以去找张管家，他会帮你的。”

    乱世之秋，每个国家都是女人一大堆男人少的可怜，所有有些势力的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

    吴如在代替若姐姐接受这段婚约的时候早就明白这一点，她也能接受这个比她早许多年就认识自己夫婿并喜欢自己夫婿许多年的小妹妹，更何况她们脾气也合得来。

    马氏亦点头同意。

    片刻之后，马氏站在榻前按住想起身下榻给母亲跪倒行礼的刘武，轻轻道：“既然你想出门，过会儿我也想要去傅家跟我那老妹子说说话。”老太太生怕刘武不明白补充道，“你也许知道的，我那妹子性子刚烈昨天昏死过三次。到现在蓝儿都没敢回家就守在那边小心照顾，生怕再有意外来不急，为娘的去安慰安慰她。”

    刘武规规矩矩接受。

    马氏点头很是满意，只有吴氏很忧虑：“夫君，您再考虑一下好么？”

    “没事，华神医跟我说了，我儿只是失血加疲劳，身体并无大碍。”马老太太豪爽道，“反正我们羌人比汉人命贱，但命也硬。”

    老太太自嘲。

    吴氏缄默无语。

    “不过母亲，儿不能立即去傅家，儿有些私事要先处置才能去傅家。”刘武说，“还请母亲先行。”

    马氏迟疑：“是去傅家孩子说的那个在剑阁为你挡箭的姓徐的孩子家么？”

    刘武点头：“都是因为孩儿才让他们家绝了血脉。”

    马氏一愣，刘武也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向马氏赔罪。

    “算了，你不说他们就能活么？”老太太流着眼泪安抚刘武，“还好娘还有你这个孩子，否则娘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太太收住泪水，勉强挤出笑容嘉许道，“你是应该去，不过这上面的事情你小孩子家能说什么，还是为娘的来吧。为娘是过来人能说得上话，娘也要感谢他们家保住了咱们娘俩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