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时回到院子里，小心翼翼推开屋门，尽量不弄出声响，但忽然听见右手边有个声音。

    “回来了？”

    “嚯。”芦时动作滞了一下，转过头去，看见院中靠着墙根、正和一堆竹筐坐在一起的徐陵，“你吓我一跳。”

    徐陵道：“什么叫我吓你一跳，明明是你大半夜跑出去瞎溜达的。”

    芦时走过去，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不怎么困，想打游戏又打不了。”徐陵低着头，将布条缠在杀鱼刀的刀身，仔细系好，又抬头问道：“你大晚上的干嘛去了？”

    “余宅。”芦时答道：“去看看他们给余奕远布下的灵堂。

    “灵堂？那不对啊，按照后来的发展看，他不是没有死么？”徐陵问道。

    “但余家的人可能不知道。”芦时解释道：“我推开棺盖看了看，棺材里只有半截尸身，上半截不在里面，应该是被带走了。”

    徐陵皱眉思量了一阵，又问道：“既然……既然你们的主神大人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把下半段也带走？也许能拼接回去？”

    “我猜是没来得及。”芦时说道：“又或者是故意留下，让余家人相信余奕远已死。但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可能还要等到以后亲自去问问他才行。”

    徐陵把杀鱼刀系在腰间，抱上一只竹筐，感慨道：“事情越来越奇怪了……哎，你又去哪儿？”

    芦时边推开屋门边答道：“还能去哪儿？我睡觉。你自己坐着吧。”

    翌日，南市大街。

    徐陵抛接着一枚银元，慢悠悠走在路上，银元在被拇指弹起时，会发出微弱的嗡鸣声，落回手心里时，更会有微微的颤动感传来。他想起小时候，对着奶奶家还保留的几枚银元，他就经常这么玩。

    但那时的徐陵只当银元是玩具，现在他却算计着这一枚银元的用途。

    “抓点蒲公英和消肿的药材后，应该还会剩点，要不，给峰叔带点散酒。”徐陵说道

    “他不爱喝。”芦时说道。

    “你怎么知道？”徐陵问。

    芦时指了指前方，所问非所答：“那儿就有家中药铺子，看起来不错。”

    徐陵往前瞄了一眼，看见个古朴的牌匾，“行，那就它了。”徐陵最后一次抛接银元后将其攥在掌心，向着那间中药铺加快了步子。

    芦时没有跟上去，目光向下挪了挪，瞧见徐陵脚腕依然肿着，走起路来还有些跛。

    “我在门口等你。”芦时向那背影说了一句。

    徐陵摆摆手表示知道，随后跨入中药铺子，店伙计瞧见他进来，将原本放在柜台上面的几张纸收回柜台抽屉里，挺客气地问道：“来抓点儿什么药？”

    徐陵按照峰叔给的偏方说了几个药名，伙计便在身后一格格的柜子里挑挑拣拣，徐陵耐心地等着，脑袋歪向一边，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张人体穴位图，正发呆的时候听闻哒哒两声，徐陵眼珠子往旁边斜了斜，便瞧见个浪人打扮的RB人走了进来。

    正在给徐陵抓药的伙计一抬头，眼神亮了亮，放下手中一杆小秤迎过去，微微欠身打了个招呼，“中居先生。”

    那RB人哼了一声，指肚在柜台上轻点了点，“我要的东西……”

    “早备下了。”伙计弓着腰，拉开柜台下的一个抽屉，期间还向徐陵说了句：“这位客人您稍等，您要的药材稍后就给您包好。”

    徐陵“嗯”了一声，倒没计较什么先来后到，毕竟是靠近日租界的南市大街，他很理解，他只是一直打量着旁边的RB人，看着他那身怎么看怎么别扭的装束。

    伙计这时把一个纸包从抽屉里拿出来，递给那个RB人，低声说道：“中居先生，此药药效大概两个时辰，药力比较猛，不建议您天天用，还有，要行房事之前，多喝水。”

    徐陵听着这话，微挑了一下眉头，大概猜出那个纸包里装着的是些什么东西了。

    RB人点点头，说了句“了解了”，然后提上那个纸包转过身子，目光与徐陵的对了一下，挺不满地问了句：“看什么？”

    徐陵没想挑事，便什么也没说地把脸转走。

    RB人嘀咕了一句：“支那猪。”

    徐陵忍不住把脸转回来，“你再说一遍？”

    RB人眉毛一竖，正要重复，芦时这时候从门外走了进来，有点儿懒散地问道：“这么久，还没弄好？”

    RB人见又有人进来，便也懒得再纠缠，提溜着自己的药包冷哼一声向外走，门外有两个正在等待他的小随从，在他出来后恭恭敬敬地跟着，走进了对面一家糕点铺子。

    徐陵深吸一口气，暂且忍了，指了指自己的那摊东西，说道：“伙计，这回麻烦帮我把我的东西包好。哎？伙计？”

    “啊啊啊，哎，好的。”正望着芦时发呆的伙计回过神来，手掌在衣服上蹭了一下，说道：“这位客人您稍等一下，这批药碎屑有点儿多，我去拿些刚进的药材来。”说着就往药铺的后面走去。

    徐陵和芦时互相看了一眼，徐陵伸手抓了下柜台上，摊在牛皮纸上的药材。

    “不碎啊。”徐陵念叨了一句。

    “不太对劲。”芦时把右手袖口的一粒扣子解开。

    他这句话刚说完，伙计就从后门处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其中一个瓮声瓮气地问道：“怎的？这次是不给钱的，还是栽赃陷害闹事的？”

    “更严重。”伙计手指指向芦时，“抓，要活的。”

    芦时脸色平静，默默把左手袖口的扣子解开。

    “哎等一下。”徐陵这时向侧边跨出一步，“伙计，我们只是来抓药的，好像……没有得罪你吧？还是说，你这么规整的一家药铺，是个黑店？”

    那伙计根本没多言语，扳起脸，向身边的几个男人递了个眼神。

    徐陵脸色随之一寒。

    气氛陡变。

    街对面，姓中居RB人从糕点店出来，正巧将中药铺里发生的种种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