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奉为神明

第四十四章 水月阁

    深夜,水月阁。家主中居拓也两指轻敲着木质桌面,倒衬得房间里格外安静,他的目光在桌上一方红色血印上停留了一阵,这才抬起头望向一言不发坐在他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嘴角还残留着点点血迹,此前为进水月阁见到中居拓也,他在门外和守卫人闹了点儿误会,直到将这方血印亮出来,才破格被家主接见。

    中居拓也停止敲击桌面,用流利的中文问道:“偷都偷了,为什么还要带着血印来水月阁见我,先生到底有什么目的?”

    面上带疤的傩面师平静道:“中居家势大,无论是在津城,还是在RB。”

    中居拓也侧了一下头,等着傩面师的后文。

    “我需要一张船票,去RB的船票,以及……”傩面师顿了顿,“中居家的庇护。”

    中居拓也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些轻蔑,“那么先生能提供什么?这方血印?先生要知道你现在所在的地点是水月阁,是中居家的地盘。”

    傩面师垂了垂眼睛,依旧保持平静,说道:“不只是血印。中居先生也知道,这方从海外而来的血印不单单是一方美玉,它身上还藏着些秘密,巧的是,我已参透其中一二。”

    中居拓也听到此,身子微微前倾,问道:“什么秘密?”

    傩面师一字一顿,“长生。”

    中居拓也眼神一凛,继而大笑道:“先生真会开玩笑,长生仅是一场幻梦,怎会真有那种神器。”

    “长生只有代价的。”傩面师依旧垂着眼睛,“我已验证过,不会错。”

    中居拓也闻言收敛笑意,问道:“哦?如何验证的?”

    傩面师终于抬起眼睛看着对方,“我需要一张去RB的船票,以及中居家的庇护。”

    中居拓也眼睛微眯了一下,缓慢将嘴角压了下去,“先生,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么,这里,是中居家的地盘。”

    傩面师再次将眼睛垂下去,说道:“家大业大,不差我这小小的傩面师一口饭吃。”

    中居拓也闻言沉默了半晌,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傩面师,而后伸手,按住桌上的血印,说道:“据说明日有场大雨,水月阁院中紫薇树好不容易开了花,大概要被雨水打下不少花瓣了。”

    傩面师轻轻点头,“雨后我再来,打扫落花的事,交给我就可以。中居先生,那么,我先告辞了。”

    傩面师言罢起身,没去拿桌上的血印,转身离开房间,出门后瞧见中居拓也的长子在外等候,这位长子不知怎的,眼上有一圈乌青,傩面师并未与他说话,只是停步微微颔首后,便随中居家下人快步离开了水月阁。

    夜色更深了,傩面师再回到自己家中的时候,正赶上一声闷雷,瓢泼大雨转瞬便从漆黑的天幕上倾泻而下。

    傩面师未急着跑回屋内,而是拽过门边的一把老旧纸伞,撑在院中的一个小小的坟包上,坟内睡着的,是他未及成年的徒弟。

    若不是他这徒弟切菜时被刀子划了手指,又一个不注意,在找药止血时将血滴在安放于柜中的血印上,傩面师也不会发现血印的秘密,而他这徒弟,也不会因为他的一时的贪婪命丧黄泉。

    傩面师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呢喃了一句:“远儿,好好睡。”

    大雨下到第二日中午仍然未停。

    徐陵骑在门槛上,一手拿着那张请柬读了读,另一只手摆弄着之前买的两张傩面。

    下雨的缘故,峰叔也没法出去摆摊,便和他一起坐在门槛上,咂咂抽着烟袋锅子,片刻后目光落在徐陵身边的两张傩面上,抓过来前后瞧了瞧,问道:“这玩意是哪儿卖的?”

    徐陵把请柬收好,说道:“臭水沟那边的古董街。”

    “花了多少钱。”

    徐陵伸出两根手指,“两块大洋。”

    峰叔五官像包子一样拧了一下,“两块大洋就买了这?这做工可不值啊。”

    徐陵乐道:“当时也是一时兴起,这个叫……冲动消费。”

    峰叔撇了撇嘴,“这还不如我来刻,等着,我拿刀给你修修。”说完就去屋里取刻刀。

    “峰叔,你还会这个啊?”

    “什么手工活都难不倒叔。”峰叔拿着刻刀走回来,“改天,叔教你用竹条编兔子。哎,哪个是你的,哪个是芦时的?”

    徐陵道:“嗯……绿的是我的吧,红的是老梆……啊不,红的是芦时的。”

    “那我先用红的这个练练手。”峰叔说着用刻刀在上面比量了两下,便认真眯着眼睛刻了下去。

    芦时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他刚才在帮峰婶烧灶火,手上都是黑乎乎的煤灰,在水盆里洗了洗手后,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峰叔道:“哎哟。”

    徐陵转头看去,见红色傩面上被刻刀划出一条很长但较浅的痕迹,峰叔不好意思地笑笑,递给芦时道:“完蛋,本来想改得好看点,一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芦时接过那张傩面看了看,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就舒展开,说道:“没事,这样倒更顺眼了。”

    徐陵两手叠在脑后,颇没心没肺地笑道:“没事峰叔,你随便发挥,你怎么刻,我们怎么戴。”

    峰叔拿起绿色的面具,嘀咕道:“得,这个我得好好刻。”

    芦时便倚在门边,漫不经心看着峰叔刻面具,徐陵大大打了个呵欠,目光凝了一下,继而表情变得扭曲,捂上脖子,大概是打呵欠的时候又把脊背旧疾牵扯出来了,芦时瞥他一眼,捏着面具在他后颈上轻轻捶了两下,捶得徐陵又重重咳了两声,咳得眼前冒了好多金星。

    徐陵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那些小烟花似的金星才消散,长呼出一口气,才感觉舒服了些,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后颈,侧头往屋门外望去,发觉大雨逐渐稀落,不消几息的功夫,便完全停住了。

    刚刚还阴云密布的天,转眼已是云开雨霁。

    峰叔也停下刻刀,抬头望着屋外的景色,笑容温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