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葬曲

第八章 梦境大厅

    “欢迎来到死亡角逐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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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归自然是知道那些有关梦境的描述,这篇几百年前的日记所叙述的场景竟和现代精神病患的梦那么相似!

    他嘀咕道:要不是他早就知道这是个平行时空实境游戏,他真的会被吓到。

    他翻看着网友们的评论,试图从中寻找好心人解释的背景信息,以弥补他这个历史弱科生的缺陷。

    哈,找到了,那条点赞很多的评论就是专业人士的解释。

    爱啃面包的大灰猫:这篇日记的作者应该是乌烈阜共和国人,虽然不是贵族,但家境不错,还接受过高等教育。

    同一个时代,乌烈阜的思想已经非常开化,平权平等理念深入人心;而同一片大陆的拜安却还是帝国主义专政,宗教势力主导。按正常历史发展,拜安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但还不是日记所写的那个时候。而历史上的拜安帝国究竟怎么灭亡的还真是一个千古之谜。

    后来的拜安共和国以及现在的拜安联合政府,都不是原生拜安人,一部分来自乌烈阜,一部分来自西极大陆(东联合政府所在地)。

    拜安帝国的地理位置比联合政府偏南,其遗迹位于现在的密阿索沙漠。从史书上找到的记载只有乌烈阜南涉的商队发现满城臭烘烘的尸体和遍地遍墙的血渍,惊惶逃窜。再后来,洪水大发,拜安古帝国毁坏殆尽。

    熟悉地理的都知道,本大陆南北被极险极高的山脉隔断,以前很少有来往,科技发达后才互通便宜,所以拜安的情况一直无法被乌烈阜知晓,而更南的密阿索已经被埋在沙子里了,我们找不到任何能说明当时情况的文字资料。

    硬着头皮看完这一段冗长的解释,又去搜了资料,郑归有些疲倦。

    他打着哈欠,倒了一杯水喝,在睡觉的肥猫身上摸了两把,往哥哥那边看去。

    这时候他才发现,郑众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过他没放在心上,郑众也许是研究所有什么急事给叫走的。

    郑归觉得好无聊,又搓了一把猫,打开手机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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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很晴朗,银白色的月亮温柔地照耀着这片土地,黑夜中不知何处冷风呜呜。

    傅琰走在医院里,正朝着精神科走去,他看到几个急诊科的医护又露出了今早看见朱直的那种恐惧神色,边走边交谈。

    一位熟识的医生跟傅琰打招呼:“傅老弟啊,晚上好。”

    平时这家伙总是忙,很少主动打招呼,今天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傅琰有点担心,他知道这家伙有很多恶趣味,但还是点了点头:“晚上好,今晚的月色不错。”

    那医生几步走过来,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我想问问,你们干这行的,是不是接触那种药更多啊?”

    傅琰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像又没明白:“你有话直说吧。”别整的我跟贩毒的一样。

    那医生沉沉叹了口气:“今天下午,六点过,我们收了一个出车祸的……他是研究这种病的一个专家,伤得不轻啊,能不能醒来就看天意了……还有你们科的朱老弟……你们是不是有可能接触那种东西的机会更多?”

    傅琰先是诧异,而后皱了皱眉:“这不一样,人家是车祸,车祸!总不是精神障碍了,自己去撞的车吧?”

    看他隐隐露出的害怕,急诊科医生笑了笑:“目前来看不是这样的,是路灯突然熄了,车主又醉驾没看人,撞伤了好几个,这个最严重而已。”

    “那你吓我做什么?”傅琰斜着看了他一眼。

    他摆了摆手:“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那人你熟,郑众博士。”

    傅琰一下瞪着眼睛,然后他恢复平静:“是车祸……”

    急诊科医生有意要吓唬他似的,声音还压低了一些:“我们不妨往坏处想,你觉得那路灯无缘无故就熄了?”说完这话,他自顾地笑着,走开了。

    怕不是你的精神有点问题哦……怎么开始无端联想这些了?傅琰在心中暗道。

    很明显,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走到了梦境病患的病房门前,一排望过去,这里关了不知多少人。比蹲监狱滋味还难受,至少犯人可以出去放风,梦境病患由于自身强大的威胁能力,禁止随意出入病房。

    就算是梅斯和路勒西斯这种比较配合的也不可以。

    傅琰打望了一下,敲了敲梅斯的门,然后打开,看见梅斯安静地坐在病床上。

    在梅斯看到傅琰的第一刻,他就说道:“医生,我有一些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可能会遭遇危险。”

    傅琰一下子接不上话,听见梅斯又说:“对不起,是我把你卷入这件事的,所以,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提供帮助,但是我死之后,你只能靠自己了。记住,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向邪神祈祷的事。”

    傅琰在心里笑了笑:我告诉别人干嘛?反正没有人会相信的。他说:“我不会的,这是你的秘密。”

    梅斯神情严肃,他注视着傅琰,完全没把自己当精神病人:“傅医生,请你以后万事小心,我真的活不久了,只有几天了。”

    傅琰压制住内心骂人的冲动,面上带着安慰的微笑:“不要这么觉得,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这样死的,你会出院……”

    梅斯盯着他,眼中的庄重不曾减少,他郑重其事地道:“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话,你今后也一定要小心谨慎。”

    说着梅斯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你会相信的,我知道。”

    这才温柔了几秒,突然一变,能别笑得这么瘆人吗?傅琰敷衍着:“行行行,我相信了,好好休息。”

    他巴不得马上从梅斯的病房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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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发现自己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旁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

    不要主动打开任何一扇门

    为什么不开门?傅琰刚觉得这个玩笑有些太无厘头了,抬眼就望见四周不知何时涌起了浓浓的白雾。

    原来我在做梦……一个清晰的想法跳到了他的脑子里。

    一个难得的清醒梦让傅琰感到开心,他尝试着控制自己的梦,制造出奇怪的场景和物品,但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控制不了。

    他努力集中精神,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口罩的样子,可眼前还是只有办公室和白雾。

    好烦,好不容易做了个清醒梦,却不能在梦中为所欲为。

    傅琰的好奇心作祟,他站起来,走出了那扇敞开的门,站在了梦中世界的医院走廊上。

    浓浓的白雾弥漫,充斥了梦境,一切若真若幻,四周安静得过分。

    朦胧,模糊,诡异,安祥。

    傅琰从未觉得一个梦境如此真实,他的意识无比清晰,甚至知道这里没有声音。这不可能是现实。

    他想着就看了一眼手表,结果发现没有指针……

    这是存心不让我知道时间是吧?加上这点,傅琰更加确定了自己在梦中的事实。

    他悠闲地漫步在虚幻的梦境里,尝试着探索自己的梦境。

    嗯,这就是记忆中的医院。

    傅琰喜欢梦境中雾气缭绕的神秘感,他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里。

    突然,眼前闪过一个蓝白色的影子,傅琰觉得眼熟,好像是路勒西斯。

    梦见她走出病房可不是什么好事,路勒西斯平时还好,梦游的时候可暴力了。

    他打算跟过去看看,刚走了几步,停下来,觉得不对,一般电视里的桥段不都是鬼诱使人走向什么悬崖边缘吗?为了安全,他还是不过去的好。

    就算在梦里不会死,他也不想受惊吓。

    傅琰耸了耸肩,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所有的大门都是敞开的,那么便不存在纸条上“主动打开门”的选项了。

    他沿着楼梯往下走,下面的雾气愈发浓郁,带着浅浅的青绿,随着他动作的变化四处飘散。

    傅琰在心中惋惜,要是这里是一个仙境而不是医院就好了,这玩意儿在这只会增加恐怖和诡异。

    终于,他走下了楼,可是前面却不是他所熟悉的医院的场景,而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雾气渐渐变淡了,悄无声息地散去。

    他回头一看,背后不是医院的门,而是一条幽深的巷道,巷道的围墙之上是一盏盏白色的灯,仿佛他刚刚才从那里一步步走过来。

    嗯?医院哪里去了?

    果然是梦啊,出现了现实中不存在的变化。

    傅琰觉得眼前的场景眼熟,一时间却回想不起。

    他沿着路,借着并不明亮却很阴森的灯光朝前走去,心里有些发毛。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那些白色的灯光遮蔽了它们的身影!

    不过,这只是梦,他安慰自己。

    这条巷道剩余的部分不长,傅琰不知道它通向哪里,但好奇地探索了下去。

    巷道的尽头是一扇半开的门,里面透出金色的光芒,隐隐有人声。

    傅琰侧着身子挤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金色的大厅,内部开阔,它不是宫殿那种富丽堂皇,而是庄严静穆,傅琰甚至错以为自己来到了教堂。

    它有一个很高的顶,上面画满了奇怪的图案;大厅四周的支柱没有精雕细琢的花纹,传达出简朴高雅的感觉;地面铺着大理石;周围点着很多古时才会用的油灯,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没有丝毫颤抖。

    一眼看去,墙壁上还画了数不清的门,紧紧罗列排布在一块,却不影响美观。

    这里有好几百人,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不知在交谈什么。

    傅琰对这样的场景感到新奇,他想靠近听听他们说的是什么。

    有人注意到了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嘿,朋友,欢迎来到梦境大厅——”那个人笑了笑,走向一脸茫然的医生。

    这种梦是什么意思?有人会解梦吗?

    那人见傅琰痴痴呆呆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拘束,放松,你第一次来这里吧?没事,宋哥我来给你讲解讲解。”

    傅琰心道,这就像他哄骗来看病的病人一样,但他还是礼貌地笑了一下:“谢谢了。”

    为什么我会做这种看上去还有点逻辑的梦?傅琰好笑。

    他听见自称“宋哥”的人说道:“这里是梦境大厅,我们共同的梦境,不是所有做梦的人都能进来,你得跨越艰险才能到达。”

    “哈,你要进入这里,首先得受到那位或者和那位相关事物的侵染,然后你会发现自己在睡着的地方,周围都是雾,穿过雾后,你还要战胜心中的恐惧,只要坚持不被恐惧所诱惑,你就能来到这里,”那人的手还搭在傅琰肩膀上,“你也是这样过来的,对吧?嗯,你应该是医生吧?”

    傅琰点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难。

    “什么科室的?”

    “精神科。”

    “精神科好啊!我们需要精神科医生!”那人高兴得眉飞色舞。

    傅琰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头一次听人说自己需要精神科医生的,大多数人避之不及呢!

    “嘿,哥们儿,你先别笑,我认真的,”他收敛了笑,严肃起来,“说实话,进到这里来的人,精神上大多都有点小问题,这是代价。”

    他突然严肃看上去更好笑了,傅琰觉得他可能真的需要看病。

    “我们是肩负重任的革命者,上天赐予我们力量的同时,剥夺了我们作为凡人的一部分,从而使我们更接近至高无上的神灵!”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庄重,让傅琰联想到了梅斯。

    傅琰赶紧点点头,生怕他突然发疯。

    这种诡异又有趣的梦还是少做为妙,他的梦境里怎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东西,难道是他的潜意识?

    是啊,潜意识告诉傅琰,你得看病了。

    “我是无神论者……”傅琰小心翼翼开口,那人却带着愤怒与轻蔑看了回来:“神的存在从来不是我们能否认的,从前我们只是看不见祂,但现在祂来到了我们身边,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赐予我们,我们是祂的追随者,为了人类文明的光辉不畏艰苦地奋斗……”

    他的话被骤然打断,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傅琰面前:“不要理他,他是个偏激分子。”

    这人的眼镜镜片跟啤酒瓶底一般厚,同样穿着白大褂,脸上带着微笑。

    “王信虔?”傅琰有些惊讶地开口,他没想到在梦中能见到自己的老同学。

    “嗯,好久没见了,傅琰同学,”王信虔把“偏激分子”推到一边去,笑着说,“在这里看到你,我很惊喜。”

    梦见一个几年没见过面的同学是有点惊……吓。

    傅琰怎么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梦到王信虔,还自作主张地在他脸上加了一副厚眼镜。

    他记得王信虔视力很好的啊,怎么在自己梦中就变成了高度近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