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烦啊。”欧小涛终于忍不住了，“有没有跟女人发生过什么关系，那也是我个人的私事啊，跟你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鬼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没有关系的，先生，”服务生微笑着说，“我的取向目前暂定为正常，而且，在吸引异性的能力上，也是相当的得心应手，所以，暂时是不想和你有什么过分的关系。”

    “差不多就得了啊，”饶是再怎么老实的欧小涛也罕见地生气了，狠狠地瞪了眼前的这个烦人的小孩一眼，“你给我适可而止，好不好？！”

    是不是非要欺负老实人啊？

    老虎不发威，你就还真把我当是hallokitty啊？

    发怒果然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服务生果然没有再说让他烦心的话，而是沉默地坐在他的对面，嘴巴像是被缝住了一样，别过头，不再看向欧小涛，一动不动地看着被满天沉云所压迫的街道。

    为了尽快地看到约好的那位姑娘，欧小涛选择了在咖啡店门外的座位上就坐。

    所以，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和这个年轻的服务生都能明显地感受到越来越猛烈的风从北边刮来，而浓重的空气里则是滞留在风中，仿佛是生了锈一样，不论怎么也无法驱除。

    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苦涩。

    满目苍凉的街道上，四处充满着潮湿的味道，四处弥散着粉尘、

    本就是灰暗色调的城市，因为此刻天色的缘故，变得更加的昏沉，更加的单调，更加的压抑，也更加的绝望了。

    就像是...

    掉落到了海底的古老遗迹一般，死气沉沉，荒无人烟。

    看情况，天气预报又出错了，应该是要下雨了。

    而且，还是一场不小的雨。

    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场雨，约好的姑娘就不来了。

    ....

    “全球变暖的问题还没彻底解决呢，”沉默了半会儿的服务生又忽然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二氧化碳越积越多，属于大自然的森林和冰川却是越来越少。”

    “终有一日，”说到这里，他抬起眼帘，呆呆地仰望着沉云汇聚，正欲发作的天空，“我们脚下的大海会涌起来，把我们吞没，我们头顶的天空会塌下来，把我们埋葬的吧？”

    欧小涛愣了一下，喉咙像是哑火了，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

    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严肃，这么深奥了啊？

    明明...刚刚还是一口一个女人地聊着的呢。

    全球变暖就变暖呗，海平线上升，就让它上升呗，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嘛...

    反正...

    在这个地方，我又买不起房，要是给淹了，那就淹了吧，没什么好心疼的。

    大家都是凡夫俗子，将就着，活着就是啦。

    贪财好色，贪生怕死...

    听起来是不怎么样，但大家本来也都是不怎么样的啊。

    我们只是小小的沙丁鱼啊。

    沙丁鱼就是沙丁鱼啊，沙丁鱼又不是鲨鱼，又不是鲸鱼，能做的事也极其有限啊。

    就算再怎么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就算再怎么不服气又有什么用...

    总不能哗地一下，变成人气爆棚的大白鲨吧?

    像沙丁鱼这么不起眼的动物，你又能指望他改变得了什么呢？

    看小说，看动画片，你也早该知道了吧？

    你爹不是村长，你的肚子里就不会有可以给予你恐怖力量，让你扭转乾坤的狐狸。

    你爸不是领导，你爷爷不是干部的话，你也不会在新手村就能碰上海上的皇帝，一不留心就吃掉了他们一船人拼了命才抢回来的恶魔果实。

    还有就是...

    你先人不是什么远古八族的话，你爹不是什么秒天秒地的斗罗的话，你妈不是什么十几万年的魂兽的话...那你就是个普通人，就是沙丁鱼。

    你遇到了困难，遇到了绝境，愤怒地咆哮是没有用的。

    因为你释放不了威力强大的狐狸，你也觉醒不了绝世无双的果实，你更没有机会碰到凤毛麟角的火焰，也不会忽然蹦出个拿锤子的威武老爹来救你。

    所以，你只会愤怒，也只能愤怒，愤怒地看着一切能够预料的事发生，愤怒地看着命运的锤子把如钉子一样的现实狠狠地钉在你的心脏上。

    你到底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你只是一条不起眼的沙丁鱼，因为你只是一块被迫挨钉的朽木。

    whoareyou?

    what'syourname?

    whocarefor…you?

    ....

    “年轻人，不要那么悲观啦。”坐在对面的那个家伙忽然又说，“凡事要往好的哪方面看，要是继续这样较真的话，你很快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什么好事啦。”

    “越是担忧着未来的人，就只会越烦恼。”

    “越是挂念着过去的人，就只会越悲哀。”

    “活在当下就好啦，活在当下，”他用慢慢悠悠的调子重复着说，“然后，你就会发现…”

    “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也没有什么是一定要拥有的。”

    “哪有什么是非黑即白的事嘛，事实上，参与在生命中，更多的是灰色啊。”

    “精致的灰色啊！”

    “这大抵就是命运的颜色吧。”

    “在他的面前，我们别无选择…都只是匆匆忙忙的过客罢了。”

    他仍在定定地看着天空，说着说着，又禁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

    “你说话怎么这样难懂，”欧小涛沉吟了片刻，“你看样子应该有十五六岁了吧…”

    “你是不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看多了啊？”他忧愁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孩，“难道，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能教会你怎么说人话吗？”

    “哪里哪里，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啦。”那个家伙不知廉耻地笑笑，“再说了，九年义务教育，可没有教这些的啊，现在什么都商业化了呢，包括教育也是呐。”

    “老师只会教学生刷题，把心思倾注在成绩优秀的学生上面，至于其他的...”

    “他们可就不管了啊。”

    “最重要是出成绩啦，毕竟，成绩关乎到未来你能不能念上大学，还有，念的是什么大学嘛，也关乎到老师们的业绩啊。”

    “好的大学意味着，你有可能会因此得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嘛。”

    “而且，你所就读的那所学校如果是好的大学，你的老师也就能拿你的成功作为是自己的样板工程，告诉其他家长，来这里念书就对了。”

    “来这里念书，交完学费，住宿费，伙食费，补课费，你家的小孩就能考上很不错的大学呢！”

    “所以说，成绩就是最关键的东西啊，因为它关系着一众师生的名与利。”

    “它就相当于是黄马褂，只要我能担保我能靠个全省第一名，就算我跑到校长室，跳到他的办公桌上面拉臭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

    “因为他需要我啊，需要我给他们的学校带来业绩啊...”

    “就像条可怜的沙丁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