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英王
火炎山出了宣殿,慢慢向前踱着步子。
毕竟四十九天之后,头一次上朝,信息量太大,事情又紧急,颇为烧脑。
魏忠贤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徐徐跟着。
到了一处凉亭,炎山坐下来休息。魏忠贤遣了两个小太监去拿茶水点心,自己则是规规矩矩地立在了炎山身后。
炎山一挥手,让周围几个小太监都去远了些。
魏忠贤知道皇上有话要说,把头凑了过来。
炎山停了片刻,也不看他,一把将脖子上的玉哨扯了下来。
“九千岁啊!要不我这哨子你拿着玩会儿!”
魏忠贤听了这话,面若浮土,大惊失色,连忙跪下:
“皇上息怒!哪个不仔细嘴皮子的奴才,污了皇上耳朵。
老奴有多少寿数,还不是皇爷您一句话!”
说罢,赶紧把头贴在地上。
炎山依旧不看他:
“朕一句话?
要是依朕说,魏卿的功绩,再加个九百岁也不够吧!”
魏忠贤赶忙磕头不止:
“陛下息怒!臣知错了,臣知错了……”
火炎山这时候,才俯下身子,用一只手想把他搀了起来。
“老伴儿!快起来,让人看到多不好!”
魏忠贤却不起身,带着哭腔,继续磕头:
“老奴给主子磕头,谁看也是应该的事儿啊!”
炎山这时候起了身子,两只手硬是把他扶了起来:
“起来,起来,老伴儿啊,如今事已成了定数,朕就想问问你,到底拿了英王多少钱?”
魏忠贤本来揉着眼睛,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一听这话,扑通一下,又长跪了下去:
“天地良心啊!老奴真是一文钱也没拿啊!
陛下,您是知道老奴的,私受贿赂的事,老奴是绝计不会做的!“
炎山看着魏忠贤,那满是沧桑的老脸之上,竟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心中暗想,也是啊。
往常有这种事儿,朕都是拿大头的!量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一点都不给朕留啊?此处有蹊跷。
“老伴儿,那你推荐个朱祁镇是何意?”
“陛下,老奴只是卖太后个人情。所以才暗中跟严嵩通了气儿。
朝中有王司马和曹丞相,老奴想到廷推,但也想不到能把英王推出来啊!
皇爷那妙手一招,老奴惊为天人!
要是早知如此,老奴万万不会这么草率!
哎——”
说罢,长长叹了一口气。
太后?
炎山心中诧异,但看着他那落寞的眉宇,真挚的眼神,心想应该是错怪他了。
本以为他是用王振和朱祁镇组合成了双保险。
但现在看来,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行了,不能在人伤口上撒盐了。
赶忙直起身来,抱着腰把他扶着坐到了石凳之上。
紧紧握住魏忠贤的手,频频点头:
“老伴儿!朕错怪你了。哎呀,这么大个事,怎么不跟朕早说呢?”
魏忠贤一边低头回道:
“老奴疏忽,老奴疏忽了。”
另一边则是在心里暗骂,你忒么四十九天不上朝了,跟你说个屁啊!
君臣二人四手相握,两眼对视,各自无语。
大军开拔,那是黄金万两的事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功劳封赏当机立断,主帅与监军之权无人可比。
这么两个肥缺,主仆竟是拱手赠与他人,当真情何以堪!
炎山又一转念,现在是阿娘把应该给我的好处,都吃了回扣,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母后最近手怎么伸得这么长?
遂又问道:
“母后是何时知会与你的?”
“皇爷,十几日前,得知垚国出兵,廷议时众臣已有警觉。
为了以防万一,私下里也商量了几个人选。那时候太后,便与我授意,让我试着说些英王的好话。
当时我与太后说,咱与外朝争这主帅的位置,一是不合规矩,二是胜算也不大。
太后却说英王只是想挣个面子,至于成不成都无所谓。
老奴也不曾觊觎这主帅的人选,索性就卖太后个人情。
哪知道会是这般结果!”
炎山默默点头。
此时两个拿茶水的小太监回来,其中一个,在他二人身后,找了个都能听得见的地方,轻轻地说道:
“陛下,英王刚入了宫。”
这么快?
也就大半天的功夫就跑过来了,小伙挺积极呀。
“去把他喊到这来吧。”
“遵旨。”
小太监转身要走。忽听皇上又说。
“回来。
老伴儿啊,还是你走一趟吧,毕竟也是要拜帅的人了。封坛挂印的礼数,总是要他先了解一下。”
魏忠贤起身:
“老奴知道,定叫他把规矩补上。皇爷稍等。”
说罢领着两个小太监,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魏忠贤引着英王朱祁镇走了过来。
这人一身莽袍紫冠,生的玉面美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清目秀,却不失英姿勃发之气。
火炎山上下打量,心中暗暗叫好。
果然是个俊朗人物,跟朕的差距只是一点点而已!
不错,不错。
其实在外人看来,火炎山和朱祁镇的容貌,确实非常相像。
尤其是年龄,身形也都差不多。
所以众臣私下里都有议论,说这个朱祁镇是先帝的私生子。要不然也没这么容易就封了异姓王。
封王这件事,到底花了多少钱,炎山心里是有数的。
但是老朱家到底有多少钱,这他就不托底了。估计此事没少给太后送好处。
不过看到一个和自己长的十分相似的人,总是有种异样的感觉。
朱祁镇看到炎山,赶忙伏在地上,口呼万岁,俯身三拜。
炎山等他礼毕,也起身把他搀了起来,引到了石凳之上。
魏公公令左右退下,亲自为他二人斟茶。
炎山笑了笑:
“英王好神采啊!”
“谢陛下,臣能执掌帅印,全赖陛下心力。必当肝脑涂地,为陛下解忧。
一个小小的垚国,竟敢入侵我朝领土,算什么东西?
这垚国竖小等我大焱国出兵,他们才知道,什么叫王者之师,什么叫雷霆之怒!”
“好,好。为将帅者就应该有如此锐气。
只是事出突然,英王如何又能未卜先知?”
“回陛下,臣听闻北垚伐鑫,就知道此事有蹊跷。
那鑫国,处苦寒之地,财帛甚寡,人丁单薄。
用兵伐鑫,赢了也无甚油水,输了更空耗国力。除非北垚,天子无威,根基不稳。想借北伐之机,御驾亲征,亲掌兵权,以军威弹压四方。
然而此时来的不是北垚的国主,而是李克用。显然务实大于务虚,不会真的去打鑫国。
“说得好!”
这人心思倒是机敏。
朕在垚国压错了宝,导致现在局势被动。
但再送个赘婿过去,也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