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下

十.Remember

    拂晓,我在晨曦中慢慢清醒。仔细地剃了胡子,洗净脸庞,换上一身西装。一周已过,该动身了。

    昨夜的雨除净万物的污垢,车沿着山间公路向上攀登。我的心越来越难以安定,二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山顶庄园大门缓缓打开,我来到了这个我不属于的地方。从屋顶可以鸟瞰整个城市,修剪整齐的草坪,后院的人工白桦林,林中樱花环绕的池塘,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而又真实。西侧的紫阳花海很是迷人,中心的向日葵更是醒目,但看到它,我却有种莫名的伤感。

    “您来啦!”桜,应该说是紫阳夫人向我问好。今天的美无法形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幻觉,一切都回到了九年前。在拱桥边;在奶茶店;在月亮旁,光淹没了一切。

    “喂,夫人。”远处传来的回音。

    “来了!抱歉先生,一会儿再见吧。”她匆匆下楼,眼睛隐约能看见血丝。

    “这!不是牧兄吗?”一个英俊的青年对我说,“我是诚啊!不记得了?”

    “诚!怎么会?你怎么在这儿?”我诧异道,“你与这位夫人认识?”

    “不,我是认识他丈夫,因为生意的关系。”他说得很自然,“不过我夫人与她关系较好,那位夫人很是倔强,嫁给这么一个丈夫却还是不肯辞掉编辑的工作,好像说是因为什么回忆。最后,他还是拗不过她,同意了。”手机响了,诚借了个电话,也快速下楼了。

    “不认识!是吗!”我想,这个人的记忆竟可以遗忘?对于曾经的故事,竟可以忘的这般彻底。

    我也随着旋转楼梯缓缓向下,漫长的阶梯,即使绕过再多的弯,也还是会有终点。绿茵上人们在指示中就座。

    “岚臻先生,您请坐这儿,可以吗?”紫阳将我带到最前排的一个位子。我本觉得不妥,但看见她恳求的眼神,我还是坐下了。她转身走去,又停顿一下,长发卷动,用那深邃的双眸注视着我,嘴唇微动。虽然没有声音,但她说的是“优。”我起身向她微笑地点头,这是对她,也是对我。她莞儿一笑,离去,这是认识紫阳那么久她第一次笑,《梦中的婚礼》渐响。

    “倪柯,你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我愿意。”

    “陌紫阳,你愿意嫁给倪柯作为你的丈夫吗,与他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心不变?”

    她用余光咬住我,我微微一笑。“我愿意!”泪水夺眶而出,宾客们为这对新手送上真挚的祝愿,为新娘寻得幸福的泪水而祝贺,但是只有我们两明白这滴泪的涵义。

    宴会上,宾客相谈,觥筹交错,我则想去去看看那向日葵。它立在无尽夏中,一枝独秀,不为他物所动。我叫仆人给我找了一把小提琴,“斯特拉迪瓦里吗?”我深呼吸,轻轻感受着弦的律动,音符渐渐汇成一曲。悠远的乐声使人们的目光投向花海。今日的二人在仆人的带领下走过来,客人也纷至沓来,而我只是全心全意地演奏。

    “《奇迹恩典》啊!”紫阳欢喜地鼓掌,宾客们也一样。“先生可否再来一曲呢?”她询问到,更像是乞求。我任手随心动,她愣住了,随着音符地跳动,她的声音也从喉中解放。

    与你同行的时刻,

    坦然自若的瞬间,

    永远都不会忘记,

    启程之日挥手之时,

    只望能笑颜常在,

    犹如向日葵般直率的温柔,

    那份温暖全部

    都愿意归还给你,只因你。

    就已足矣,定能如此说道,

    想伴你同行,想为你付出,

    我可以做些什么,

    无时无刻每时每刻,

    愿你笑颜常在。

    琴音渐落,掌声回荡。我们向众人行礼。“真是怀念,您的歌声让我想起一个久远的朋友,只可惜她早已迷失。”她低着头没有说话,我感受到剧烈的心跳……

    时间从身上悄悄流走,就像春日里随风飘散的樱花一样。宴会也终于结束的事后,正当我准备离开时她叫住了我:“等一下,先生,这个给您。”是那个九年前的手环,现在她有一次送给我,“如果有一天,优回来了,把这个给他,叫他好好保管,一定不要忘记月亮下的约定。”我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眼眶湿润,露出了尽可能灿烂的笑容,带上手环说:“我会的,桜!”

    关上车窗,车子渐渐驶离庄园。我注视着,她两只白皙的手捂住脸庞,肩头抽动着。我给手机她发过去一个邮件:天边。我放下手机望向天边,七色的彩光闪耀着。

    又一次翻开《挪威的森林》,我不知道渡边有没有找到绿子。但我知道,即使在那样的枯井中;那样的暴雨中;那样的喧嚣中,我仍能看见彩虹,因为它始终在我心中。美好、梦幻、触不可及。

    桜:

    自私的家伙,一声不吭地走掉了,还把彩虹也抢走了。你将彩虹藏起来了让我怎么办?那就把你藏在心底吧。

    牧栀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