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战精疲力竭地躺到地上，喘了几口气，不服地喊道，“再来！”

    “再来多少次你也打不过。”对方直接没有了兴致，转身要走，欺负这个弱小的书生实在没有意思。

    书生，是古月镇小辈们给秦战起的一个外号，这个文绉绉的外号并不是什么好外号，而是形容他无缚鸡之力的耻辱性外号。书生书生，如果只是温文尔雅，不善于打架，那也还好，至少落得一个儒雅的名号，然而偏偏秦家渊远深厚，是隐居在古月镇的没落豪门家族，这让书生外号显得格外讽刺。书生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

    “再来！”秦战大喊。

    对方被秦战吓了一跳，转身回看，秦战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书生，你何必呢？”

    “少废话，再来！”

    秦战深吸一口气，剧烈起伏的胸脯慢慢平静下来，他聚气定神，握着剑的右手渐渐抓紧，左手抓着盾牌，在盾牌的遮挡下悄悄活动了下受伤的手指，然后迅速牢牢抓紧盾牌。

    “书生，你我虽然都是聚气三段，但你速度和技巧太差了。”对方摇摇头，忍不住劝说他，“放弃吧，你不是修灵的材料，安心当你的公子哥吧。”

    “注意了！”秦战大吼一声提醒对方，然后迅速运气从丹田散发全身，他的力量瞬间提升，左腿为弓，右腿为弦，手中长剑为箭，飞快地向对方逼近。

    “这是你自找的。”对方也立刻摆出架势，双手抓着长枪，“呵！”大喝一声，举起长枪就往地面横扫。由于力量太足，速度太快，那长枪竟然被耍得弯曲了！犹如长鞭一般，这就是此人的绝技，枪鞭！

    秦战立刻蹬地而起，惊险地躲过这一横扫，他在空中借着势能，朝对方猛地刺来。可这下正中了对方的计，只见对方迅速深蹲，长枪狠狠压在地面，然后凭借着长枪的反作用力高高跃起！高度竟然是秦战的一倍！长枪在空中袭来，犹如出水的游龙！

    这一枪不偏不倚正好戳向秦战的前胸，秦战跳跃中自然无法避让，只能用盾牌抵挡。长枪戳在盾牌上，发出一阵闷响，秦战瞬间感觉自己仿佛被好几头蛮牛冲撞，身子重重砸到地面上，失去了意识。

    等到秦战醒来的时候，夕阳已经照到他的脸上了。对方早已消失不见，秦战只能悻悻地捡起自己的剑和盾，落寞地来到古月镇铁铺，问李铁匠能不能再帮自己强化一下装备。

    “哎哟我的秦公子诶。”李铁匠对秦战倒是客客气气的，毕竟秦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成年人总是更懂得人情世故，他恭敬地说道，“我跟你保证，这剑和盾已经是古月镇最好的了！”

    言外之意是再打不过只能怪你自己菜了。秦战心中万般苦涩，他近三个月每天苦练，把剑和盾都练得伤痕累累了，可依然不是同级别人的对手，不出十招就落败下来。菜就多练，他决定多练两个月后再来挑战，毕竟那件重要事情快来了。

    秦战回到家，发现家族的长辈们和小辈们都站在议会厅，他心中一惊，没听说今天要开家族会呀？

    他到场后，长辈们的表情立刻变得丰富起来，有惋惜的，有戏谑的，有不屑的。身为族长的父亲，看到秦战后也有一丝不悦的神情。

    秦战在灵能修炼方面虽然是“笨”，但他本身聪慧而敏感，长辈们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都懂，心中充满羞耻和不甘，忍不住握紧拳头。

    秦达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心中烦闷，但也心疼。作为父亲，他当然应该袒护自己的儿子，但作为族长，他又不得不考虑整个大家族的未来。

    秦达将烦闷埋在心底，咳了两声，说道：“大家也知道，东星宗和我们秦家颇有渊源，按照传统惯例，我们秦家年轻一代的小辈都要去东星宗历练几年，长长见识。”

    秦达说完，看向大厅里的几个小辈。果然小辈们的脸上流露出兴奋的神情，开心的情绪溢于言表。长辈们连连点头，他们也是经历过这些，他们那时候也同样兴奋。

    历练，意味着摆脱隐居的束缚，大大方方地去闯荡世界。

    “明天，东星宗的清山长老会来考核你们，你们今天好生准备下，准备明天的考核，也准备下出远门吧。老四，接待和考核的事情就由你帮忙准备吧。”秦达对四弟秦博说道。

    秦博点头领命，会议一结束，他就开始招呼着准备明日的事情了。秦家小辈们欢呼雀跃，只有秦战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他没有想到东星宗来的如此之快，他这几个月拼命找人切磋，就是想抓紧机会赶紧提升灵能灵气，赶在东星宗考核之前有所突破，但如今看来是来不及了。父亲讲完话就直接走了，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突然有人拉了拉秦战的衣袖，是表妹秦雨萌。其实秦家小辈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其中属秦雨萌和秦战的关系最好，两人亲同亲兄妹。

    秦雨萌眼神闪躲，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战哥...宁阳哥托我跟你说...他对不起你...”

    “啊？宁阳哥？他回来了吗？”秦战很惊讶，他已经有两年没有收到秦宁阳的消息了，宁阳哥是他们这群小辈中绝对的大哥，对他们是极好，只是两年前秦宁阳去东星宗历练去了，一直没有回家。

    “没有...他是托人让我转告你的...”

    “转告我...什么？”

    秦战先是惊喜，能收到宁阳哥的消息自然是很开心的，但想到秦雨萌口中的“他对不起你”，又心中一沉。这些年来，秦战已经收到太多坏消息了，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最喜爱的宁阳哥也会给他带来坏消息。

    “...对不起战哥，我不知道怎么说...还是让大娘跟你说吧...”

    秦雨萌看向秦战的眼神是怜悯的，她咬咬嘴唇，转身跑了出去。大娘，指的就是秦战的娘，苏花容。

    秦战深吸一口气。他看着热闹的大厅，看到兴奋的伙伴们，感觉自己不属于这里，一切的热闹都与他无关。秦家对他而言，既是精神的寄托，但也是精神和身体的束缚。秦家没落后，制定了永远隐居的祖训，唯一获得自由的机会就是在东星宗出人头地，秦战想自由，也想在族人的面前扬眉吐气，可如今看来，这个机会恐怕是再也没有了。

    宁阳哥也许是他们一辈中最有可能出人头地的吧？秦战是打心眼里为宁阳哥开心。但就是那个最喜爱的宁阳哥，居然也给自己带了坏消息，说“对不起”自己。

    秦战深受打击，他想把自己的烦闷跟别人诉说，可是父亲不理他；几个小伙伴秦雨萌、秦落语、秦清石、秦渊都在积极准备明天的考核，秦战不想打扰他们，更不想让他们可怜自己。几个长辈就更不用说了，秦战与他们向来不亲近。如今看来，唯一能诉说的就是娘亲苏花容，可是当娘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儿子的处境呢？给娘诉说，娘只会更加心疼更加难受，她帮不了自己，秦战不想让娘更加难过。

    秦战走出院门，清风吹拂他的脸颊，吹乱他的头发，他满不在乎，张开双臂去拥抱清风。他对自己说道，“秦战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也是在这里，你说要做东星宗的首席大弟子，秦雨萌做二弟子，秦落语做三弟子，秦清石做四弟子，秦渊做五弟子，让宁阳哥做宗主。”

    “可如今，你只是一个废物，一个被同伴抛弃，被族人看不起的废物。”

    清风吹走秦战的话语，却吹不走他脸上的热泪。少年壮志曾凌云，清风依旧路难明。

    夕阳终于是要落下，一丝金光勾勒出远处山峰的线条，黑夜迫不及待地向着那最后一点光亮逼近。秦战多么希望那夕阳能突然变成朝阳，升起后驱散黑暗，可是没有奇迹，黑暗最终还是战胜了光，那一丝余晖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战轻叹一声，转身回到大院。小伙伴们已经各自回屋，唯有秦雨萌站在门口等秦战。

    “战哥...你问大娘了吗？”

    “还没有，我有点不想听。”

    “唉。”秦雨萌叹气，她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秦战，说道：“战哥，如果你不想问大娘，那还是我来跟你说吧...”

    秦战摇摇头，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嘘”的动作，说道：“我待会儿就去问娘的，你别操心这件事了，你还要抓紧时间准备明天的考核呢。”

    “哥...”秦雨萌有些担心地看着秦战。

    秦战动了动嘴，勉强挤出笑容，说道：“放心吧，我最近也准备挺多的，或许明天东星宗会把我们都收了。”

    秦雨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她点点头说道：“嗯，或许。”

    “好了，你别为我担心了，你做好明天的准备吧，不仅是考核。”秦战顿了顿，继续说道：“还要收拾下衣物，明天考核结束就要出远门了，几年都不会回来，今晚多跟姑母和姑父聊聊。”

    秦雨萌点点头，不知是不舍还是怜悯，秋眸竟然闪动着泪水。秦战看了心中也是酸楚万分，他强忍着难过，笑了笑，拍拍秦雨萌的肩膀，示意她回头看。不远处，秦雨萌的爹娘看着这边，二人笑着对秦战点了点头。

    秦战和秦雨萌一同走了过去，秦战向姑母和姑父作揖，“姑父，姑母。”

    “战儿。”姑母抬起头，伸手摸了摸秦战的脸蛋，她从小看着秦战长大，看着他从不起眼的小毛孩变成高大健硕的小伙子，她把秦战当作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此刻更是心疼。她皱着眉头，神情难过，说道：“战儿，你不要责怪你爹，大哥他压力太大，担子太重了，其实他很在乎你，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他有太多事需要操心了。”

    秦战点点头，他告别秦雨萌一家，朝娘亲的房间走去。不论是什么消息，他都做好了勇敢面对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