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战进房间的时候，看见娘亲苏花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她看到儿子，眼泪一下子忍不住流出来，还咳嗽起来。秦战连忙坐过去，拍了拍娘亲的背，手放在她的肩膀安慰道：“娘怎么了，我在这儿，您别哭。”

    苏花容擦擦眼泪，语气有些悲伤又有些生气地说：“我刚才把你爹揍了一顿，把他赶了出去。”

    秦战问道：“娘，到底怎么回事儿？”

    “唉，儿啊。”苏花容长叹一声，看着儿子，抓住秦战的手，说道：“可是你爹也没有办法，真的没办法...”

    秦战握着娘亲的手，着急地问道：“娘，到底怎么回事儿？爹做什么了？还有宁阳哥是不是有什么消息给我？”

    苏花容沉默半晌，又叹了一声，这才说道：“你熟读秦家传世族谱《秦训》，你还记得我们秦家的过去吗？”

    “当然记得。”秦战点点头，回答道：“我们秦家原是北洲名门望族，后来失了势，被仇家落井下石，导致家道中落。为了逃避仇家的追杀，我们秦家从北洲逃到中洲，隐居在古月镇，躲了近一百年了。”

    “没错。”苏花容点点头肯定了秦战的话，咳嗽了几下，然后补充道：“秦家没落了，大家族的生计都出现了问题。为了维系下去，我们秦家与月明城的最强家族钟家交好，依靠钟家的资源，终于是立足发展了下去。钟家是我们秦家的恩人，为了世代延续这个关系，我们秦家每一代都要和钟家结亲。”

    秦战点点头，这些他都非常清楚，他不明白娘亲的意思。

    苏花容摸摸他的头，继续说道：“如今的钟家族长钟方荣与你爹过去有些过节，虽然他们钟家仍然愿意和我们结亲，但提出了比较苛刻的要求。”

    苏花容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儿子。

    “嗯...我知道。”秦战说道，“他们让我们秦家的男儿入赘。”

    “唉，是啊。”苏花容眼神布满哀愁，“我们秦家世世代代从来没有入赘过别家，或许钟方荣是想羞辱我们吧。”

    羞辱，这个词让秦战一下子想起了五娘，五娘就是钟家的人，她嫁到秦家后，常常对秦家冷嘲热讽，长辈们都不喜欢她。“五娘她...”

    “行了。”苏花容打断秦战，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秦战连忙问道：“娘，你没事吧？”

    苏花容摇摇头，“没事，老毛病，偶尔会咳。”她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秦宁阳两年前就被指定为钟家的新婿，然而当时钟家女儿还没成年，因此有了两年的婚约期限。”

    宁阳哥...秦战一下子就想起了宁阳哥的脸，永远是充满笑容，阳光自信。秦宁阳对他们几个弟弟妹妹非常好，是他们心中的好大哥。

    “秦宁阳苦苦哀求你爹，他说愿意入赘，但是想利用这两年去东星宗历练一番，你爹同意了。宁阳啊，他确实非常争气，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就突破到金身境，成为了东星宗的优秀弟子。”

    “前段时间，东星宗的清山长老发来消息，说他近期会来秦家拜访，破格把我们秦家的小辈收入东星宗历练。但清山长老也提出，秦宁阳是他的得意弟子，他听说了婚约的事情，希望你爹想办法，他说他舍不得失去这么好的弟子。”

    “清山长老的消息传来后，宁阳的爹娘，也就是你的二爹二娘，立刻就找到你爹，他们跪下求情，求你爹让他们的儿子继续在东星宗历练。其他长辈们也纷纷施压，都说秦宁阳是这几十年来秦家最争气的小辈，一定不能让他入赘钟家耽误了一生。”

    “你爹当然也喜欢宁阳啊！”苏花容感叹一声，继续说道，“宁阳是我们秦家的骄傲，你爹只好拉下脸去钟家乞求退婚。”

    “可是钟方荣不同意！他把你爹狠狠训斥了一番，说退婚会严重损害钟家的脸面，并扬言说如果秦家敢退婚，钟家立刻与秦家断交，两家从此之后再也不往来。”

    听到这里，秦战长叹一声，他知道秦家一大家子几十口人离开了钟家后，可能连饭也吃不上了。秦家如今的经济来源是种茶，茶叶远销各地，收益颇丰。但这片巨大的茶林的所有权是钟家的，他们随时可以收回。

    苏花容流露出不忍的表情，继续说道：“东星宗，你的叔叔们，还有钟家，都在逼你爹，他也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以秦宁阳染病作为推脱，跟钟家商量换一个秦家男儿入赘...战儿，你很快就要成年了，又是他的亲儿子...”

    听到这里，秦战全部明白了。他明白宁阳哥说的对不起自己是什么意思了，明白今天长辈们为什么用可怜的目光看他了，也明白了爹为什么不搭理他了。

    我是弃子，是秦家的弃子，是用来攀附钟家的弃子。我也是棋子，是钟家用来制衡和羞辱秦家的棋子。

    秦战闭上眼睛，长长呼了一口气。苏花容见到儿子这幅模样，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赶紧说道：“战儿，你爹他真的不想让你去钟家，但没有办法，他被逼的没有办法！”

    秦战睁开眼睛，眼瞳暗淡无光，他安慰娘亲，“娘，我知道，我不怪你们。娘，谢谢你们养育我。”

    秦战说完后退一步，恭敬地在地上磕头，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苏花容看到这一幕，哭得撕心裂肺，又咳嗽了一阵，从椅子上瘫坐到地上，抱住儿子的脑袋。儿子磕头，疼在娘的心里啊。秦达走了进来，他在房间外已经站了许久了，听到了母子俩的全部对话。他沉默不语，也一屁股坐到地上，抱住妻子和儿子。

    这一夜，一家三口彻夜无眠。

    第二天，朝阳初升，昨夜的黑暗已经没了踪影。秦达简单洗了洗脸，就端坐在议会厅，等待清山长老的光临。秦家人都忙碌起来，小辈们在院子外操练，长辈们忙里忙外做最后的准备。

    秦博将小辈们小时候的经文老师严先生请了过来，还在锻炼的小辈们一看严先生来了，立刻围到他的身旁，嘻嘻哈哈地跟他聊天。严先生看着这些茁壮长大的孩子们，回忆到他们小时候也是这样簇拥着自己，顿感心情大好，连说：“好，好，好。”

    他环顾四周，不见秦战的身影，他有些奇怪地问道，“秦战呢？今天怎么不见他？”

    “老师，我在这儿。”秦战此刻正站在院门前，他恭敬地向严先生作揖。严先生笑得更加开心，秦战是他最喜爱的学生，品行兼优，天资聪颖，严先生曾经断定他必成大器。

    待到上午九点正时，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踏空而来。踏空，是天元境强者的标志，而天元境的强者可以一念之间灭掉一个小型势力，是九洲大地任何势力的中坚力量。秦家上下顿时整肃起来，秦达率众人弯腰行礼，一字一句道：“恭迎人尊行者、东星宗左长老、东星宗执事清山长老！”

    “恭迎人尊行者、东星宗左长老、东星宗执事清山长老！”秦家上下异口同声道。

    老人对大家笑了笑，挥挥手，一阵气流吹过，在场的人竟感觉如春风拂面一般。

    这就是天元强者吗...秦战心中一惊，这老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强者的灵气，虽然发须皆白，但昂首挺背，步伐沉稳，犹如隐世的神仙一般。

    清山长老笑眯眯的，目光从在场人身上扫过，然后在议会厅的客座上坐了下来。被他看过的人，无不冷汗直流，特别是几个曾经在东星宗历练的叔辈，更是如临大敌。

    清山长老收回目光，看向秦达，说道：“我听闻，你曾经在东星宗历练？”

    秦达点点头，回复道：“回长老，弟子确实在二十年前在东星宗历练修习。”

    “嗯，不错，我观你气态平稳，灵能充盈，想必已经是灵神境了吧。”

    “回长老，弟子的确在三年前侥幸突破灵神境。”

    “哎呀，不错，不错。”清山长老抚摸着胡子，连说两个不错，随即又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如果你能继续在东星宗修习，想必灵能上会更进一步。”

    秦达明白长老的意思，庄重地说道：“回长老，当时家父病重，急召我回家主持大局，因而不得不遗憾离开宗门。这些年，我虽然离开宗门，但从未松懈过修炼，也从未忘记宗门的培育大恩。”

    清山长老点点头，秦达的话让他大为受用，可惜如此的人才不能留在东星宗。他也不再客套，准备直接开始正题，他问秦达：“如今秦家家况如何？”

    “感谢长老关心，如今秦家安稳和睦，欣欣向荣。”

    “不错。我观你们秦家，人丁兴旺，喜气洋洋。特别是几个小辈，精力充沛，前途无量啊。”

    清山长老的一番话让大家心里暖呵呵的，在场人的脸上都有笑意。清山长老顿了顿，开始说正题，“秦宁阳是我们东星宗的优秀弟子，也是我的爱徒，这次我来秦家，一是想作为他的师父来拜访他家，二是想为东星宗发掘更多的优秀弟子。”

    “我来之前，曾经问过秦宁阳，问他秦家一众小辈中，有哪些天赋较好，秦宁阳回答说，五个小辈，各个都比他强。”

    清山长老这番话，让秦家的小辈们感动不已，纷纷回忆起宁阳哥从小对他们好的画面。

    “秦宁阳他向来可靠，有了他的推荐，我连夜向宗主申请，多要了名额。”

    秦达听见此话，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恭敬地在清山长老身前鞠了一躬。

    秦渊朝小伙伴们使了使眼色，大家瞬间明白了，立刻聚在秦达的身后，也跟着鞠躬。秦战站在他们的后面，鞠躬。

    清山长老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对小辈们说：“接下来，我看一看你们的天资吧。”

    秦家小辈们立刻排好队，秦渊站在第一个，秦清石第二，秦落语第三，秦雨萌第四，秦战第五。五人轮流向清山长老介绍自己。

    聚气境是灵能修炼中最弱的一层境界，共分为九段，每一段只有灵气充盈程度的区别。清山长老只看一眼，心中就有了答案，轮流点评道。

    “秦渊灵能天赋不错，身体健硕，灵气稳定，是个可造之才。”

    “秦清石腿肌发达，身体天赋极好，不错。”

    “秦落语体态很好，适合本门的柔功。”

    一一点评着，当清山长老看向秦雨萌的时候，神情变得严肃，有些吃惊地说：“秦雨萌...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聚气八段了吗，相当不错。”

    听到清山长老对秦雨萌评价如此之高，秦家的长辈们都面露喜色。秦雨萌是年轻一辈中天赋最好的，十六岁能达到聚气八段，这种资质就算是放在整个中洲来看都是极为难得的。秦达目光扫向自己的三妹和妹夫，他们是秦雨萌的爹娘，此刻他们脸上满是喜色，秦达微笑着点点头，他也为秦家出了这么一个天才而高兴。

    清山长老的视线只是略作停留，他很快就看向最后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