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事务科在伦底纽姆的驻地是一栋纯黑色的正方形建筑，四四方方，与四周显得格格不入。如今西面墙上被破开了一个大洞，露出灰白色的建筑残渣，就像一块黑森林蛋糕挖出了白色的奶油。

    第一小队副队长皮耶斯·雷加紧握手中的报告走向监舍，2米高的大个子，脚步踩在地面咚咚作响。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沿路原本要打招呼的同僚纷纷避让。

    吉姆·杰克成功越狱后，队长李腾风就把他的办公室挪到了监舍，在重新抓到杰克前，他不允许工作人员修补墙面的大洞。雷加记得队长像在交代一件小事，以他对李腾风多年的了解，这是恨急了的表现。

    雷加到时，李腾风正背坐在椅子上，翻看文件。听到身后的响声，李腾风并没有回头，示意雷加稍等一会。

    把报告推到桌上，李腾风伸手能够到的地方，雷加倒了半杯威士忌，他们办案的自由度、权限远高于警察，自然也没有办案时不允许喝酒的禁忌。

    “我记得你以前从不喝酒。”李腾风放下文件，好奇地问道，他也给自己倒了半杯。

    雷加干练沉稳，人们常常会因为他五大三粗的外表，忽略他心思缜密的一面。特别事务科的人包括李腾风都有背景，只有雷加是一名孤儿，所以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从不犯错，因为他承受不起犯错的代价。

    “队长，今天你和我都应该喝一杯。”雷加长叹一口气，说道。

    李腾风停顿了会，重新拿起酒瓶，满满的琥珀色液体在杯中流淌。

    坐回椅子，李腾风双脚交叉甩到桌台，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报告，而是先问：“泄露消息的是第一小队的人？”

    “对，三年前他还得到过嘉奖，你亲自带他去的总部授勋。”

    李腾风满脸的不可思议：“青丘？”

    他推演过许多人叛变的概率，青丘归到的是可能性最低的那一档。青丘是完美化形的狐族，聪明机警，跟着他从天仓城邦一直来到了伦底纽姆，比雷加更长，一队里的三号人物。科里常有人私下议论，如果不是考虑东西方人员平衡的问题，雷加的位置应该是青丘的。

    “青丘人呢？我要亲自审问。”

    雷加低沉地说：“事发前一天，他自杀了。”

    半个小时后，仔细阅读完报告的李腾风冷笑，文件中的证据链非常完整，完整到青丘不是叛徒都不行。

    尸体旁的遗书把动机写得清清楚楚，青丘嗜赌输了很多钱，负债累累，为了还债，陆陆续续卖了不少的情报，走上了不归路，请特别事务科的同僚原谅他。家里的其他证据还有很多，记录欠账的册子，以及调查人员拿到的债主笔录、欠条，还有银行借贷信息等。

    字迹鉴定结果附在最后一页，鉴定科确定遗书、欠条均是青丘本人手书。术法世界有众多控制他人的术法，比如[傀儡术]，被控制的人本能反抗、挣扎，精神状态不稳定，写字或施放术法时，不自觉会发生颤抖，不是本人所写的东西是能够鉴定出来。

    李腾风喝干剩余的酒，又点上了一根烟，似乎得力下属的意外身亡，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可拿着香烟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假的。”

    雷加没有听清：“什么？”

    “假的，他的债主都是我们安排的，这是他故意露出来的破绽和人设包装。特别事务科一直在做反渗透工作，排查容易被收买的对象，无法克制贪欲的赌鬼、以及色胆包天的人渣是防范重点。”

    雷加脸色微变，他也曾经参加过青丘组织的牌局，好在他当作同事间的聚会消遣，没有沉迷。

    李腾风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想法？”

    雷加用力地揉了下脸，抛开负面情绪：“可以推测，青丘在杰克越狱前被胁迫，无法逃脱，对方可能是血族，或者有血族成员。”

    “继续。”

    “胁迫青丘的人里，应该有他认识的人，甚至就是真正的内鬼，无论帮不帮他们青丘必死。青丘知道对方不想暴露，面对死局，会让死的更有价值，先假意配合，借留下遗书的机会，传递消息。”

    雷加接着补充：“科里很多人知道青丘的爱好，但不会有太多人知道他欠债的事。内鬼没有怀疑遗书内容的合理性，很可能是青丘的牌友！或者科里借过钱给他的人！难怪记录欠账的册子有撕掉内页的痕迹！”

    “如果遗书的内容是虚构的，那他肯定提了隐藏的条件。这个条件是针对血族的陷阱！”雷加用拳猛击桌台，“青丘的妹妹！他的妹妹身患绝症，用他的命换妹妹的命！我们要马上控制她的妹妹！”

    “雷加，我没有看错你。”李腾风轻轻拍了拍掌。

    雷加皱眉道：“什么？”

    “凭你的经验和对青丘的了解，如果不能推导出这些信息，不是能力就是态度有问题。你也知道，我们发现问题的解决方式是什么……”

    雷加额头出了一丝冷汗，心底暗骂。他从未把李腾风当作朋友，但相处多年，还是有些感情。可李腾风从不相信任何人，他像一条毫无声息躲在暗处的毒蛇，等着敌人露出破绽。

    “她的妹妹也是假情报。你是孤儿，没有亲人。也不是组长，保密等级不够，不知道也很正常。科里对青丘这种执行特殊任务的成员，安排有亲人保护机制，档案里记录的，明面上的目标全是陷阱。即使血族对青丘有承诺，短时间内也不会去找她，这条线不用你管。另外，我会安排其他人去查青丘在科里的牌友。”

    “DC区的那个小警察在干嘛？”李腾风又问。

    “卡特·布莱克？”雷加看到李腾风点了点头，“他找朋友拿到了XC区近几年失踪人员资料，可能在找这些人的共性。这条线我们有人也在查了，要阻止他吗？”

    “不用，这小警察挺有意思，能从一起简单的失踪案发现血族的存在，我们也需要一些其他的思路，随他去。”

    雷加刚想说，还有给布莱克资料的朋友威特·皮金，去了阿格里科拉，被李腾风打断：“还有郝运。”

    “什么？”

    这是雷加今晚第三次重复这两个词，李腾风挑了挑眉，以前雷加要更敏锐一些，是青丘的死？还是酒精？让他如今唯一的得力干将精神有些不集中，耐心解释道：“为什么是郝运？莉莉姆的身份应该有大作用，躲在没人关注到的地方，在没人怀疑她的时候，没有必要为一个小角色亲自出马，最后闹出这场风波。”

    雷加终于跟上了李腾发的思路：“活了上百年，还没陷入疯狂的远古血族，肯定能够克制自己的嗜血欲望。”

    “除非郝运在它们的计划里很重要，重要到必须万无一失。所以郝运是很好的鱼饵，这是你的新身份，到皇家霍洛威去，死死盯着郝运。”

    雷加打开证件，皱起了眉头，证件上写着“皇家霍洛威大学通识学院保安队长”，名字还是空白，手填那种，心想不知道哪里又说错话了，又惹得李腾风怀疑。谁都知道皇家霍洛威大学有西大陆最强的禁魔法阵，完全打开时，无法施放中阶以上魔法，如果有血族到大学找郝运麻烦，只能说脑残者无药医也。

    李腾风送走雷加，一阵风吹来，吹开了他之前看的报告的第一页，开篇标题《伦底纽姆城邦六人议会调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