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记事录

第七章:似是故人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呦。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嘞。”

    在西城上船,顺着沔水一路东行,本地人自来好长吟。

    船老大洪亮的歌声,在高山深谷间悠扬徘徊,还时不时有应和之声从旁边的船上传出。

    此情此景不禁让人心生豪迈,虎子忍不住站在船头仰天长啸。

    不过这也引来了船尾的一阵娇笑,正是诸葛耘的表妹与侍女。见他样子有些滑稽,忍不住一阵嬉笑。

    虎子劲头过了,又被这么一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就在这时听见有人说道:“臭小子,你破锣嗓子嚎啥呢!把爷爷的鱼都吓跑了。”

    寻声望去,离着船大概七八丈外的竹筏上,一位披着蓑衣的老渔翁正一手握着鱼竿,另一只手拿着草帽指着虎子。

    被这么一说,虎子多少有些恼羞成怒,也不客气的大声回敬道:“老头你自己老眼昏花,鱼咬钩都看不清了吧,却凭白来怨你虎爷爷。”

    “哼,缺管少教。”:老渔翁指着虎子说。

    “算了,虎子。”林轶见确实是虎子无礼赶紧劝道,并向老渔翁道歉:“多有得罪,老先生,我替我朋友给您道歉。”

    谁知虎子还不依不饶:“猴子,你拉我干啥,我就不信这糟老头还能,飞过来打教训我不成。”或者还朝着老渔翁吐舌扮鬼脸。

    “小子,找打。”:只听老渔翁被气的骂道。朝着大船这边甩出手中草帽,然后豁然跃起,中途脚尖轻点飞在空中的草帽,一个翻身稳稳落在甲板,右手鱼竿轻摇又将即将落水的草帽钩回手边。

    这一连串动作,直接把林轶和虎子看呆了。老渔翁也不废话,两步来到虎子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

    不过虎子反应迅速,勉强架肘挡住,但还是被震的手臂发麻,脚下趔趄摔倒在地。

    这道让老渔翁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几分力气,能挡的下来。

    还要再上前,好好教训教训这没礼貌的愣小子。

    林轶一步拦在他身前道:“前辈息怒,小子知错了,请高抬贵手。”

    老渔翁眯眼瞧了瞧,一掌直取对方面门,林轶运炁全力硬接,虽没摔倒,也震的丹田炁息翻涌。

    “咻啪”

    老渔翁突然回手一挥,一直弩箭被打落水中。

    船尾诸葛耘的表妹王月儿见一击未中,又躲进船舱,探出脑袋正往这边瞧。

    “哼,老夫不和女娃娃一般见识:”老渔翁说完,回过头饶有兴致的看了看林轶说:“梁老道是你什么人?”

    林轶被问的有些蒙,想了想恭敬的道:“师祖处静,俗家姓梁。”

    “哦,你是小驼背的徒弟啊。”老渔翁闻言说到。

    “哼...口气不小,管林道爷叫小驼背。”虎子虽然人还躺着可嘴上还不服地说:“你是活了千年还是万年了。”

    “嘿...臭小子。”老渔翁作势又要上前,虎子吓得在地上往后缩了好记步。又怂又犟的样子直接给老渔翁气笑了。

    林轶见机赶紧替虎子说话:“老前辈既然认识家师和师祖,想必是故交。我兄弟一时鲁莽,请前辈别更他一般见识,小子给您赔不是了。”说罢拱手长揖致歉。

    “猴子别求他,有本事他就打死我。”虎子还在那嘴硬,林轶知道他这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大为头疼。

    老渔翁盯了一眼还在那犟的虎子,见又吓得他连连后退,顿时感觉有些索然,自己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居然和这臭小子杠上了。

    想到这里一只手扶起林轶,又看了看虎子说:“那黑小子,你过来。”

    虎子虽然嘴硬,但是身体很诚实,都快挪道船边了,坚决的摇头。

    老渔翁笑了笑又说:“你过来,保证不打你。”说着还和蔼的招了招手。

    虎子看了看偷偷冲他点头的林轶,又看了看老渔翁,一股脑爬起来,小心的靠过来。

    突然老渔翁一把叼住,虎子的手腕,但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你也是小驼背的徒弟?”:老渔翁说到:“你练的什么玩意儿,气息微弱,还乱七八糟。”

    “我...我不是。”:虎子有些讪讪的说:“是猴子教我的。”说着看了眼林轶。

    林轶闻言忙问道:“前辈,有何不妥吗?”他怕是因为自己教的不对,伤害到了自己的好兄弟。

    “岂止是不妥!简直大错特错!”老渔翁放开虎子的手腕大摇其头。

    这可吓着林轶了,还要再问,老渔翁看他焦急,也不卖关子说:“死不了,放心吧。他这根骨天生神力,也是万中无一的材料,但是你家那功法过于重修心,完全不适合这小子,再练下去也就废了,一辈子都到感受不到炁动。”

    说完看下虎子,眯着眼睛有些揶揄地说:“黑小子,是不是越来越不是瘦小子的对手了?”说着瞟了眼林轶。

    虎子无奈的点点了头。

    “还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练。”老渔翁笑着说:“怎样黑小子,想不想赢瘦小子,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收你当徒弟,保证你比小驼背的徒弟厉害。”

    “呸。”虎子呸了一声,赶紧躲到林轶背后继续说:“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就是一辈子练不出什么劳什子炁。我也不跪你。”

    “嘿,你还真是又臭又硬。”老渔翁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说道:“傻是傻了点,还挺对老夫脾气,不跪就不跪。我也不喜欢那些虚礼,过来叫师傅吧。”

    “不行。”谁知虎子还是不肯叫。

    “你小子怎么搞得,江湖上多少所谓高手、大侠,求着做我徒弟,我都看不上。”老渔翁不满的说:“看上你小子,你还不乐意了。”

    “不是,不是。”:虎子连忙摆手说道:“我的意思,拜师这种事儿得问问我爹。”

    “破事儿真多。”:老渔翁有些不耐烦,不过想想虽然自己超然物外无拘无束,但黑小子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娃娃,问问家大人也应该,说道:“你爹在哪呢?快去问。”

    虎子指了指前面的大船,此时赵镖头他们已经发现这艘船的异样,正停船往这里查看情况。

    老渔翁也不废话,一只手拎着虎子后衣领,踏着船头朝前面的大船腾空而去。中途将虎子朝对面一扔,自己轻点江面两步跳到船上,刚好将被抛过来的虎子稳稳接住。

    有如此高手愿意手自己儿子为徒,赵镖头自然喜不自胜。

    只是这趟镖实在耽误不得,本想等差事结束,回到白草镇也好或是让虎子跟着老人家修行也好。

    但老渔翁却不乐意了,本就是一时兴起的事儿,自己最不喜欢被俗务羁绊,干脆就教一个月,从这儿差不多能到长沙。至于这一路上能学多少,就看小子造化了。

    赵镖头忙不迭的答应,还给了虎子一脚,让他赶紧磕头叫师傅。

    老渔翁不喜欢虚礼,拦住虎子,顺手又是一扔,两人再次回到林轶这艘船上。

    船队继续向东,在高山深谷间继续航行。

    几天下来老渔翁除了督促虎子练功外,还时不时的指点林轶两句。

    因为互相之间熟络了,问起了为何他似乎与林轶师门颇为熟悉,甚至练功之法也一清二楚。

    愿来老渔翁名叫钟无岳,年轻的时候一手剑术冠绝河内。二十岁那年就自觉练炁大成,仗剑出颍川,遍访天下高手切磋以求精进。

    直到在青城山上。恰巧遇到林轶的师祖带着新收的小徒弟到青城山访友。

    因为自己调笑了小驼背两句,就被林轶的师祖一顿胖揍。

    遇到比自己里还这么多的高人,钟无岳自然不肯放过,硬缠着要处静道长收他做弟子,一路上缠着他们一起回了白草镇。

    虽然一路上该指点指点,有什么疑问也会细心解惑,甚至将门派秘传的修炼笔记都给自己看,但是一说到拜师,处静道长就是不肯松口,再问就是:“本门规则只能一脉相传。”

    就这样自己在白草镇待了一个多月,该看的看了,该问的问了,也就继续云游天下去了。

    自己愿意教虎子,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以后自己的徒弟能赢小驼背的徒弟,也算证明自己比他强多了,当初处静老道没选自己就后悔去吧。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缘法,林老道因为先天残疾加上天资有限,对于功法的理解,大多是拼命下苦功磨出来的。因此对于林轶的修炼,除监督苦练以外也没啥太好办法。

    但有钟无岳则不同,不仅本身天资做绝,更是几十年来遍游天下见识广博。几天指点之下,林轶明显感到自己的炁流不仅更加粗壮,而且明显感觉流动起来更加绵密。

    要说之前的炁动还像涓涓溪水的话,如今就像热开了的糖浆,粘稠致密。

    而虎子也在某天晚上练功时,第一次感受到了若隐若现的炁动。

    按钟无岳的话说,毕竟之前跟着林轶瞎练了好几年,虽然依旧乱七八糟,但好歹有了不少积累,只需将之以适合的方式理顺,自然事半功倍。

    除了此之外,这几天钟无岳还馋上了王月儿带的桃花酥。

    一开始是王月儿觉得自己情急之下试图偷袭老人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带了几块饼子来道歉。

    老人家笑纳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总是找各种理由问着王月儿要。实在自己不好意思了,就指使林轶和虎子去。

    出发时本满满一大包的糕点,没几日便见了底。

    “月娃娃,你看.....”:在林轶和虎子前去讨要双双吃瘪之后,钟无岳无奈亲自出马。

    恭恭敬敬的守在船舱的窗户,话还没说完。

    “没啦,一块都没啦。”船舱内王月儿紧闭窗户,紧紧抱住已经干瘪包袱。

    “月娃娃,我不是来要酥饼的。”钟无岳解释说:“前面就是钖县了,在船上憋了几天了,要不要上岸去透透气啊。”

    “可是赵镖头不是说,到襄阳之前不停船吗?”王月儿隔着窗户问道。

    “无妨,不是还有我的竹筏嘛,带上林小子和我们家虎子。咱们四个上岸去逛逛再回来。”钟无岳听着里面动静继续说:“都好几天没吃热呼饭了,让那俩小子请咱吃顿好的。”

    “行,但得带上小翠。”王月儿自然不会忘记自己得侍女。

    “好嘞,五个人刚好能站下。”钟无岳满口答应道:“只是...我今天还没吃早饭,你知道船上做的东西真没法吃。”

    “给你。”王月儿自然知道他就是嘴馋桃花酥,但是自己也实在想上岸走走,于是打开窗子将最后两块桃花酥,连带着包袱一起都给他了。

    五人挤站在钟无岳的小鱼筏上,只见他以炁驭舟破浪而行,虽然是逆流,却比顺江而下的大船还要快上几分。

    钖县依山傍水而建,规模并不大,但因地处汉水的关键位置也算是商业繁茂。

    “月娃娃,拿着,尝尝。”钟无岳挤进人堆里买了几个木瓜出来,随手抛给众人。这瓜是当地有名的特产,皮薄肉厚滋味香甜。

    便是走南闯北,连西域都去过的王月儿也觉得这瓜,虽不如西域蜜瓜纯甜,但是胜在果香浓郁,滋味丝毫不逊色。

    除了木瓜之外,钖县还盛产上品的绿松石。沿城墙一排都是卖各种首饰的小摊。

    两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见此自然是走不动道了,非要一家一家的看,还试起来没个完。

    钟无岳实在等得不耐法,拉着虎子先去前面酒楼小酌起来。留下林轶陪着俩姑娘慢慢逛。

    王月儿本就生的美丽,皮肤白皙,恰似美玉带晕,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星河。试戴各种首饰,更是平添几分颜色。

    不仅林轶看的有些痴了,便是好些路人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唉,姑娘这是那里去啊。”:一个穿着枣红色锦缎长袍的男子,带着几个手下拦住了三人去路。还不坏好意的打量着王月儿。

    “关你什么事,闪开。”不待小姐说话,巧翠先开口打发道。

    “在问你家小姐。哪有你说话的份”:那男人说着推开了挡在中间的巧翠,又往跟前凑了凑。手还不老实的伸向王月儿白皙的脸蛋儿。

    “啪”林轶直接用剑鞘打开那人的脏手。一闪身将月儿挡在身后。

    “滚,否则...”林轶心中无名火起,就寒月横在身前,以前所未有的狠厉语气说道。

    “呦,整个上庸还有人敢和我动刀动枪。哪来的土包子也不打听打听,我申冉是谁。”那人手被打的吃疼,加上被林轶当众威胁,更是恼羞成怒,右手一指林轶说:“给我上,宰了丢河里喂鱼。”

    对方七八个手下拿着家伙就冲了上来,林轶剑不出鞘,片刻间就将几人打到在地。

    再次走到那人面前,恶狠狠地说:“我再说一次...滚!”

    那人见林轶如此能打,心中恐惧双腿颤颤连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往后退,边退还边说:“好小子你等着。有种别跑。”

    此时周围的路人早已躲得远远的,刚才首饰摊的老板,东西都不要自己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