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谁同搏

第八十七章 完善方案

    因为经常坐车的缘故,张智已经和那个跑西城到银城线路的城际长途汽车司机很熟了。

    司机们都印有自己的名片,然后发给经常乘坐他们车辆的乘客。名片的背面印有一个小表格,专门用来记录乘客乘车的次数,对达到一定次数的乘客,会给予一次免票或者车票价格的优惠。

    张智手里就有那个司机的名片。昨天晚上,他已经给司机打了电话,问清了今天发车的班次时间,并还像之前那样,让司机给他留出司机身后的第一排座位。

    出了家门,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张智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家属院门口打了辆出租车,赶到长途汽车站的时候,离发车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他到售票厅买了车票,然后直奔他常坐的那辆车,那辆车的车牌号他已经记在了心里。

    从车前绕到右边的车门上了车,他笑着朝坐在驾驶座位上的司机点点头。

    “来了。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

    司机看见张智上车,热情地打招呼,他知道张智几乎每次都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坐车,一个人单独坐车去银城的次数很少。

    “嗯,一个人。孩子放暑假要上补习班,这次就不跟我回去了。”张智应付着司机说。

    “要是只有你一个人,那一会儿你旁边我得再安排个人。”

    司机说他有个朋友今天也要坐这趟车,边说边将自己座椅靠背上搭着的一件上衣取下来,扔在了张智要坐的那排座位靠过道的座椅上。张智明白,司机是想给他的那个朋友占个座。

    “没事,你安排你的。”张智说着,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车厢里的座位陆陆续续地坐上了男男女女的乘客。发车时间快到了,司机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车门那儿,把头伸向车外,吆喝那几个还在车下吸烟的男乘客上车。

    这时,一个急匆匆赶过来的男人跟在司机身后上了车。这个男人看上去有小五十岁的样子,中等身材,衣着普通,手里提着一个已经磨损掉皮的棕色公文包。

    司机走过来,从张智身边的那个座位上把他刚才扔上去的那件上衣拿起来,然后招呼他身后的那个男人挨着张智坐下。

    “铃铃铃——”。

    车站发车的铃声响起,司机关上车门,启动了车辆。

    “伙计,到哪儿下?”那个男人刚落座,就跟张智搭话。

    “终点站。”张智说话的声调很客气,无形中会让人产生一种距离感。他坐车不太喜欢跟人聊天,所以,一个字也不多说。

    “哦,那我在你前一站下。”这个男人显然是个爱聊天的“见面熟”。

    车开出车站大门向右拐,驶入通往城东方向高速公路入口的那条马路上。今天这趟车发的是早班车,此时路上的车辆和行人不是很多。

    “又有案子啦?老许。”

    司机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将头向自己的右后方向偏了偏问道。

    “哎呀,一个小案子,费劲不小。”

    张智身边的这个被司机喊作“老许”的男人,摇着头回答司机的问话。

    “案子不怕小,只要多,是不是。”

    “那倒是。就是这种小案子太费时间了。这不是,今天就是为了我前几天跟你说过的那个离婚案,男方的生意不在西城,光查财产就跑了两三趟了。”

    听着司机他们两人的对话,张智不仅知道了坐在旁边的这个男人姓许,还知道了他是个律师,正在帮人打离婚官司。

    “这个世界真是太奇怪了,真是想啥遇见啥。”张智心里好生感慨。

    于是,他不再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势,他把自己一直看着窗外的眼神收回到车厢里,又把自己歪着的身子坐正,那样子好像是要告诉身旁这个许律师:“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随时跟我聊天。”

    这会儿,那个许律师正在座位上把身板挺得直直的望着前方,想继续跟司机搭话,可车辆正缓慢进入高速公路的入口,司机正专心地握着方向盘把车辆驶向弯度很大的匝道。

    看暂时找不到说话的机会,这个许律师就把挺直的身板松弛下来靠在椅背上,准备让自己静一静。

    “律师职业不错呀。”张智主动发话了。

    听到这话,许律师眼神略微怔了一下后,反应了过来,这是同座在跟自己说话,就把头扭过来转向张智“哦”了一声算是回答。不过,很快,他觉得有点怠慢了别人,就把自己的身子重新在椅背上靠好,马上接着说道,“都是干活挣钱吃饭,干啥都一样。”

    “哎,老弟,看你像个大知识分子呀,是西城的吗?哪个单位的?”许律师的聊天兴趣被张智成功激活。

    “我是曙光院的。”

    “哎呀我说嘛,怪不得哩,原来是曙光化工研究院的,那更是大知识分子了,哈哈哈哈……”

    见自己的同座想要聊天,许律师自然更有兴致。接下来,两个人的共同话题似乎特别多,一直不停地聊了一路。

    车到了银城的前一站,许律师跟张智道别,下车前,他特意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张智。

    张智挥着手看着许律师下车后,开始仔细看那张名片,只见上面写着:西城市书正法律事务所法律工作者许为民。

    离终点站银城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张智有点困了。昨晚,他本来就睡得晚,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刚才又兴致勃勃地和许律师聊了一路,这会儿他感到困的不行,就把自己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合上了眼睛。

    可是,尽管已经极度困乏,但因为心里有事,张智一直是一种假寐的状态。他的脑子一刻也没有停止转动。

    刚才和许律师的一番交谈,让他对自己眼前要解决的问题,思路更向前推进了一步,他已经把困难考虑得非常充分,他心里清楚,最困难的是,一旦朱墨不同意协议离婚,那最终他们将走向法庭,既然有可能走向法庭,就必须要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

    他把自己能够想得到的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首当其冲的当然是怎么解除婚姻关系的问题,然后,随之而来的主要就是财产的处理还有女儿的归属。

    关于女儿归属的问题,张智是有把握按照自己的设想来解决的。显而易见,眼下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精力放在女儿身上,也就是说,如果自己和朱墨一旦分开了,他是不打算让女儿跟着自己的。但是这一点,他不能对朱墨直白的表露。

    不过,在他这次刚从海东回西城的那一天,他和院办的魏主任聊天的时候,魏主任提醒他让孩子到海东去上学时,他的一个成熟的想法就形成了。

    他准备跟朱墨做一场交易。如果朱墨能够顺利地答应跟他协议离婚,他就考虑把一诺办到海东去上学。张智知道,为了孩子,朱墨会做出他希望的那种选择的。

    当然,他也不会让自己盲目地乐观。

    万一这一步走的不顺利,他已经开始考虑下一步要做的事。比如,他和朱墨各自的存款问题。他是知道朱墨的钱存在西城哪家银行的,朱墨的存折就在家里的那个矮柜的抽屉里放着。至于自己的钱,他要赶紧全部转移出西城,朱墨虽然没那么多心眼,但自己也不能大意。

    话说回来,张智也清楚朱墨确实没有多少钱,存折上都看得见。他并没有把朱墨的那几个钱看在眼里,但是,这笔钱,他会作为他和朱墨下一步较量的筹码。

    他认真分析,真是到了上法庭的那一步,他并不担心。

    有关民事诉讼的程序,他早在几年前帮父亲打官司的时候,就已经反复进行了研究,这段时间,对婚姻法的相关条款以及相应的司法解释,他也都一一进行了认真的学习。

    他并不想让自己和朱墨走到打官司那一步,但是,如果真到了不得不走那一步的时候,他也不怕打官司,他觉得按他的能力,跟朱墨打官司,自己的胜算占绝对优势。

    张智的这种自信,其实还建立在他和朱墨十几年的婚姻生活中,他对朱墨太过了解这个重要基础之上的。

    朱墨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她对自己的父母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朱墨这些年来和他在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让她不顺心的事,她从来不会告诉她的父母,想想看,现在又是离婚这么大的事,她就更不会跟她的父母讲,她一定会怕她的父母担心难过,而选择一个人来承受离婚这件事。

    与此同时,朱墨也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她不可能把自己婚姻的不幸随意示人,所以,对于离婚这件事,他认为朱墨是不会找任何人来帮忙或出主意的。这样一来,对付朱墨一个人,那简直是手到擒来。

    这一点,张智分析的没有错。

    这样想着,张智心里就生出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他想象着自己怎样在法庭上慷慨陈词,去赢得法官们的同情,然后顺利地摆脱掉这段已经长达十几年乏味无趣的婚姻。

    这时,他感到车身正在转一个大弯。

    他睁开眼睛,朝窗外看了看,车辆已经下了高速公路,正前方收费站那高大的门楼横梁上大大的两个字映入他的眼帘: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