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老祖宗求我当替身

第325章 吉时将至(二合一)

    皇帝闻言,面色沉郁至极,眼底尽是不悦。

    “你既听过,为何不说?”他怒声道:“你可知,只因这道诅咒,朕死了三个儿子!”

    “因为妾身想活。”云娅抬头,坦然直视他,面上丝毫不惧,“解开这道诅咒,须得用妾身的性命来换,皇上儿子的命是命,妾身的命,也是命。”

    “毒妇……毒妇!”皇帝气得“啪”一下,狠狠拍在桌子上,“来人,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明日大典之上,将她放血祭天!”

    “皇上以为,只将妾身放血,就能祭天,解开诅咒吗?”云娅勾了勾唇。

    皇帝沉眸:“这话是何意思?”

    “妾身知道一个阵法,非但能解开戾帝诅咒,还能令人死而复生。若皇上答应妾身一件事,妾身愿意以性命作此阵法,助楚氏一族,子孙绵延不绝,江山后继有人,如何?”云娅循循善诱地道。

    皇帝审视着她,似在考虑她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可是,细想一番,现如今他的侄儿和他唯一的儿子,都已经奄奄一息,江山后继无人,再没有比现如今更坏的境地,倒不如依她所言,试上一试。

    “你有什么要求,说出来,让朕听听。”

    云娅:“当初妾身是为了和亲,才嫁到大周来。妾身别无他求,只求皇上能立下誓言,有生之年,绝不再让战火波及云疆,亦不会加害云疆王,如此,妾身才能安然上路。”

    皇帝蹙了蹙眉,“你是担心朕会因你隐瞒解诅咒之法不报,而迁怒云妄?”

    云娅垂下眼帘,抿唇不语。

    “朕答应你。”皇帝放平了眉眼,“云疆如今是大周的领地,云疆百姓也是朕的子民,云妄是朕亲自挑选的云疆王,你是你,他是他,朕不会迁怒于他,你大可放心。”

    他说完这话,见云娅并无表示,便坐直身,依照她方才说的,立下誓言,“朕承诺,此生绝不加害云疆王,也不会让云疆再受战火波及,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如此,你可放心了?”

    云娅神色微松。

    她沉默几息,抬起眼帘,看向皇帝,又问,“听闻如今太子殿下,和十皇子皆病入膏肓,然而此番妾身用逆天之术,只能救活一个人,皇上打算救哪个?”

    *

    半个时辰后,云娅从守陵宫正殿出来,由小朱公公亲自护送着,回到了她居住的小院。

    小朱公公恭维几句,朝云娅身边的小丫鬟使个眼色,便转身离开。

    待回到房间里,小丫鬟上前,笑着道:“良娣方才在皇上面前,虽也说了些无甚意义的话,混淆皇上的注意力,不过大抵把我家主人吩咐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主人知晓,定会很满意。”

    “明日事忙,良娣早些歇息。我家主人说,只要良娣明日继续照着主人的意思办事,云妄在云疆,自然性命无虞,便是今上百年以后,云妄也能继续做他的云疆王。”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问:“云妄是良娣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良娣一定不忍心他年纪轻轻,出什么意外的,对吧?”

    “你不必总拿云妄的性命威胁本宫。”

    云娅绷直了后背,目光沉沉看着她,“你与本宫主仆这么多年,该知道本宫向来言出必诺。只是……本宫临死之前,还有一事不明,看在明日我便要赴死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家主子……究竟是何人?”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小丫鬟说着,凑到云娅耳畔,低语几声,云娅的面上,渐渐露出惊讶之色……

    与此同时。

    皇帝走出守陵宫正殿,正欲离开,忽然想到什么,侧头看向守陵宫正东的方向。

    那里有一方小院,正亮着烛火,令他眼底泛起伤感之色。

    “齐妃她……这次还是不愿见朕吗?”皇帝叹声问道。

    朱连喜低垂着头,忖度着回答:“听奴婢侄儿说,娘娘这两日听闻皇上要来躬祭,就开始闭关抄佛经,说是要赶着祭典之时,烧给两位殿下和温贵妃……”

    “她还是不愿见朕。”皇帝长叹一声,“罢了,走吧。”

    说着,皇帝迈开步子,大步离开。

    朱连喜望了一眼小院的方向,眸光微闪,紧跟在皇帝身后,离开了守陵宫。

    *

    第二日一早,天气骤然转寒。

    明明是钦天监算好的陵祭吉日,前一日还算晴朗的天空,不知为何阴云密布,还隐隐有雷声,在云层后头闷鸣,眼瞅着便是大雨将至。

    这种天气,显然并不适合进行陵祭大典。

    若是以往,皇帝定会责令钦天监另寻吉时。

    可如今,许是皇帝考虑到,太子和十皇子的身子,都不能再等了,所以陵祭仪式依然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完全没有要取消的意思。

    朱连喜带着内侍监的人,抬了两顶软轿,来到太后歇息的宫苑里。

    打从昨夜抵达皇陵以后,无论是太子和太子妃,还是十皇子,都歇在太后宫里,由寿康宫的宫婢服侍。

    “太后娘娘,皇上让奴婢来将太子殿下和十皇子接去陵台,过会儿皇上命云良娣在陵台上,做一场法事,唯有如此,才能救两位殿下的性命。”朱连喜禀报道。

    太后目光威严地看着他,“今日这种天气,把六郎、十郎带上陵台,和让他们去送死有何区别?哀家不准,你让皇帝亲自来与哀家说。”

    朱连喜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回太后娘娘,皇上一早便已沐浴净身,这会儿已经先往陵台替两位殿下诵经去了,皇上知道太后娘娘担心两位殿下,特地让奴婢跟娘娘说,请娘娘放心,皇上定会保护好两位殿下的。”

    太后拧紧了眉,迟迟不愿松口放人。

    朱连喜求助地看向一旁的沈灵犀。

    沈灵犀见状,面上故作迟疑几息,才对着太后道:“皇祖母,皇上既然这时候专门请了云良娣来做法事,想必是有了能救两位殿下的法子……不管什么法子,到如今这地步,咱们别无他法,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有她在旁劝和,太后沉默几息,才算有了决断,“人,你可以带走,但是哀家有个条件。”

    朱连喜见她松口,轻吐一口气,忙道:“太后有何吩咐,尽管差遣奴婢,奴婢定全力以赴为娘娘解忧。”

    太后伸手指着沈灵犀:“皇帝身边那些内卫,如今越发毛手毛脚的,哀家信不过他们。太子妃代替哀家前往,你们要做什么,都由太子妃指使哀家的暗卫行事便是。”

    太后的暗卫,是先帝留下来的,只听太后一人调遣,哪怕是皇帝,都指使不了他们。

    可眼下,为了能不与太后起任何冲突把人带走,朱连喜对于太后的要求,自然是无有不应。

    反正,只要人上了祭台,哪怕是天王老子在旁边,也无济于事。

    太后见状,这才放平眉眼,与沈灵犀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朝他们摆手,放人离开。

    *

    既然太后发话,朱连喜带来的软轿,自然便由寿康宫的暗卫接手。

    软轿一青一蓝,轿顶用同色的油布遮盖,内里布了张卧榻,狭长舒适,便是楚琰如此高大的身形,平躺在里面,也足够他的身量。

    沈灵犀招呼着暗卫,小心将楚琰和十皇子,分别放进软轿里。

    待楚琰躺进去以后,她掀开帘子往里瞧了一眼,面上露出古怪之色。

    许是棺材铺开多了,沈灵犀看着这轿子里的布局,怎么看,都觉得楚琰此刻像是躺在一口尾端开门的棺材里。

    “娘娘,走吧,吉时将至,法事马上就要开始了。”

    朱连喜走到沈灵犀身侧,轻声催促道。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隆……”天上忽然响起一阵惊雷。

    沈灵犀仰面朝天上看去,乍起的寒风,夹裹着黑沉沉的乌云,从远处缓慢往皇陵所在的方向压过来。

    “你管这叫‘吉时’?”沈灵犀似笑非笑看着他问。

    朱连喜陪了几分笑,“这也不是奴婢说的,是云国那位长公主说的,云国人的吉时,想必与咱们大周不一样也未可知。”

    沈灵犀看他一眼,不再多言,放下轿帘,朝抬轿的暗卫打了个手势。

    一行人跟着引路的太监,往外走去。

    这回的陵祭,与先前那次有极大的不同。

    在先帝皇陵东侧不远处,有一条通往陵山顶的登云石阶。

    陵山的山顶,有一座专门修建的陵台。

    每年重阳那日,皇帝都会登上陵台祭拜天地和列祖列宗。

    像今次这般,既非节日,又非先帝忌日,却在陵台开祭,是大周开国以来,前所未有之事。

    山脚到山顶沿路的石阶两侧,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今日,沈灵犀为了行动方便,倒是没穿太子妃的宫服,只着一身道袍,手持一柄拂尘,跟随在楚琰的软轿旁,拾阶而上。

    随着他们离陵台越来越近,方才犹在天边的乌云,已经被寒风夹裹着,压顶似的聚集在陵山之顶。

    明明是上午,天色却是越发黑沉,犹如黑夜即将来临。

    “轰隆隆”的闷雷声,也渐渐开始变得尖锐起来,黑压压的乌云深处,开始有闪电在穿梭。

    刘美人飘在沈灵犀不远处,抬头看着这天象,啧啧地道:“所以啊,人若是不懂些天象,还真干不了大事,我算是有些佩服了,若论神机妙算,心思缜密,国师盛坤是‘卧龙’,你们大周这位,可以称得上是‘凤雏’了。”

    卧龙、凤雏。

    听上去似是赞美,沈灵犀却不知为何,品出点骂人的意味。

    刘美人见她不语,掩唇笑笑,八卦地问,“我没跟你说,你难道就不好奇——昨夜皇帝最后选的,是要留下谁的命?”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昨夜在守陵宫发生的事,沈灵犀早已从刘美人口中得知。

    她也趁着四下无人之时,悄悄告诉给楚琰知晓。

    小姑姑给皇帝出了一道送命题,让他在侄儿和唯一的儿子之间做选择。

    沈灵犀虽好奇皇帝最后的答案,可这种事的答案,对于她和楚琰来说,也就只是“好奇”罢了。

    真正的强者,从不会将选择权,交到旁人手上。

    无论皇帝怎么选,真正的答案,只会握在他们手中。

    “我跟你说……”刘美人飘到半空中,望着即将抵达的陵台,叹声道,“其实,皇帝昨夜并未做出选择,不过,你小姑姑对他说,若他想让谁活,就把谁放在那八卦图正东,生门的位置。待会儿,皇帝让把谁的轿子放在东边,谁就是今日皇帝要保命之人。”

    她话音落下,沈灵犀已经随楚琰的轿子,抵达了山顶。

    四方形的祭台地面上,被人用红色朱砂,画了一幅巨大的伏羲八卦图。

    最西和最东的方位,各有一道朱红圆圈,应该就是楚琰和十皇子二人,软轿放置的位置。

    此时此刻,皇帝身穿明黄绣金龙袍,双手拢于袖中,交叠在身前。

    他面朝群山的方向,口唇微动,念念有词,吟诵着昨夜云娅教他的咒语。

    而在他正前方,两个雕龙石柱中间,悬空吊着一个,身穿雪白素衣,面戴昆仑奴面具的女子。

    女子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全然分辨不出,她此刻究竟是生还是死。

    从沈灵犀的目光看去,那女子被高高吊起,天空黑压压的乌云,就笼罩在她的头顶,那些在云间穿梭的、忽明忽暗的闪电,好似稍有不慎,就会劈在她的头顶上。

    即便沈灵犀心底已有准备,可当她真切地看见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时,还是难以遏制,内心深处的愤怒。

    沈灵犀默默攥紧了手心。

    “你们来了。”皇帝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未曾回头,伸手指着正东的位置,沉声道:“朱连喜,把六郎……放到那里去。”

    刘美人闻言,惊讶地掩住了唇。

    “看来,皇帝是选了小郎君的命啊……这倒是稀奇的很。”

    朱连喜自然指使不动寿康宫的暗卫,小步走到沈灵犀身侧,出声提醒,“娘娘……”

    沈灵犀回神,朝抬轿的暗卫,抬了抬手。

    暗卫这才依照皇帝所言,把两顶轿子,分别放置在了对应的位置。

    与此同时,豆大的雨滴,从黑压压的天空落下来,砸得人皮肤生疼。

    雷声也愈发炸裂,伴随着闪电,歇斯底里地在半空中啸叫着,好似要将这黑沉沉的天,撕开一道口子。

    “时辰差不多了。”皇帝仰头看天,神色威严地道,“仪式开始吧。”

    朱连喜闻言,从旁拿了一柄长弓,递到了他手上。

    “苍天在上,今日吾以云氏女之鲜血祭天,祈求苍天解开戾帝诅咒,还我楚氏皇嗣安宁……”

    说罢,皇帝拉满长弓,对准那吊在半空的女子,射出了冰冷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