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风云传之终结

第二十六章 仪杜之争

    “总算逃出来了……”这些天荆棘似乎把督促小师妹练武的热情全部转到未明身上,每次都要与未明对练,未明不由暗暗叫苦。今日好不容易得空,赶紧溜到城中准备痛饮一大白。“尧不千钟,无以建太平;孔非百觚,无以堪上圣。可见饮酒与政治息息相关。”一个白衣秀才挥舞折扇,摇头晃脑说道,正是书生前辈。“兄台高见,话说回来,我们还要感谢酒神杜康呢!”旁边一个唐装男子附和道,不是杨云却又是谁。“贤弟错了,《说文解字》之中有古者仪狄作酒醪,禹尝之而美,遂疏仪狄、杜康作秫酒。可见真正的酒神是仪狄。”“在下认为不然。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不乐仕宦,惟重杜康;若非杜康造酒,何以名气如此之大?”书生虽生性懒倦,但对这文字之事却最是较真,恰好杨云也是个固执的人,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渐渐都有了些火气。

    “二位大哥莫伤了和气,君不见《说文解字》中禹尝之而美,遂疏仪狄、杜康作秫酒?晋陶渊明更是说得形象,仪狄造,杜康润色之,可见两位都说得有理。”突然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出现在两人当中,朗声说道,声音清脆悦耳,正是此前监视未明的风公子。两人均非不明事理之人,此前只是各执己见,这会听到风公子所言字字珠玑,无法辩驳,不由大感惭愧,各自罚酒数杯后便匆匆离去。未明一直躲在角落,见到两人走远,方才缓缓现身,被风公子一眼发现。“东方公子,好久未见,别来无恙。”未明拱手回礼:“风兄当真记性过人。”“呵呵,逍遥谷东方少侠武艺高强,形貌俊朗,人中龙凤也,风某便是想要忘记怕也不太容易。”虽然尽是溢美之词,然而语调却不甚诚恳,无非逢场作戏而已。“既然今日有缘再遇,未明想请风公子喝上一杯,还望不要推辞。”“哈哈,东方公子还惦念着上次小弟匆匆离去的事呢。今日小弟并无他事,公子请。”

    洛阳这家侠隐阁酒楼可是远近闻名,不仅仅是厨师菜品精细,更因为老板娘不辞辛劳,从各处采购佳酿,故而酒楼中不仅有陈年的杜康,也有外地的名酒。“好!这关外白酒入口如刀,回味无穷,果真不同于中原美酒啊!”未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舔了舔嘴唇说道,不过对面的风公子却是一口未动,只是神色做作地说道:“遗憾,甚是遗憾!”只见他端起酒碗认真品鉴了一番,便放了下去,摇头说道:“此处酒水倒均是上品,只是却没有好器皿盛放,太过可惜。”“哦?风兄居然这般讲究,小店之中,还是将就一二吧。”“万万不可!喝什么酒,当使用什么酒具,唐诗有云,‘玉碗盛来琥珀光’,可见这玉质器皿,可以增添酒色。这坛关外美酒,酒香浓郁,可是若用这等粗碗,未免少了芳冽之气,应使用犀角杯盛放方才恰当。还有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那是因为葡萄酒呈现艳红之色,如果以夜光杯装之则与鲜血无异,大有岳武穆所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豪放!”

    “之前见到风兄调解,已发现风兄学识过人,加上这番高谈阔论,在下可真是五体投地了。这碗酒,未明敬风兄!”未明又是一碗入肚,“可惜此处没有上好酒具,风兄只好看在下饮用了。”“那也不坏啊,看人饮酒,其实也有趣得紧。所谓观酒品而知人品,一个人的为人处世,从他喝酒的表现便能略窥一二。比如东方公子这般饮酒,人品定是俊雅无双。”未明闻言大笑,两人又交谈了几句,风公子便以时候不早为由,匆匆告别。“今日一别,下次相见可就要好久了……雪妹,我等着你的舞蹈……”

    “小师妹!我已经找神医确认过了,女人家不方便的日子,一个月不可能超过一旬,你别想拖一辈子!”荆棘实在忍无可忍,又来催促王蓉练功,然而此刻王蓉正躺在床上,神色惨白,直冒冷汗。“我瞧师妹的神色不对……莫非……”见此情形,谷月轩不由沉吟道。荆棘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厉声说道:“喂喂!该不会上一回你是骗我们的,今天才真不方便吧?!”“呜……呜呜呜……”王蓉身子本就难受,被荆棘一喝,竟直接哭出声来,荆棘见状顿时手足无措,谷月轩急忙说道:“看来师妹身体真的很不舒服,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了。”“啐!日子我记下了,下次休想再逃!”三人再次离开,不过没过多时未明自然又折返了回来。

    “小师兄……我今天真的……咦,这是?”只见未明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碗走近,放在王蓉桌上,然后将桌子慢慢挪到王蓉床前。王蓉这才看清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里面是些丸子,颜色各异,十分好看。“算了算应该就是今日,就为你备下了这红枣丸子汤,里面放了龙眼,荔枝,还有一些面丸,经期期间服用最是合宜,快趁热吃吧。”王蓉拿起勺子缓慢地咬了一口放入嘴中,枣子的香甜已经完全化入汤中,搭配上清爽的丸子,甜而不腻,回味无穷。“真好吃……小师兄,谢谢你……我……”王蓉突然红了眼眶,母亲早早离世,父亲对她虽好,终究是个粗人,成日只知道舞刀弄剑,不免欠缺关心。是以王蓉从小到大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今日感到未明兄长般的关切,不由深受感动。未明帮王蓉拭去泪水,然后食指弯钩,在她的娇小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说什么呢,我可是你的师兄啊,喝完以后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了。”啊,这话说起来可太爽了——未明突然有些明白谷月轩的感受了。王蓉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待她吃完,未明收拾好桌子,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带着甜美的笑容,王蓉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我不是故意的,是阿三推了我一下,我才……”“明明是他自己没拿稳,才……”“我的花……怎么办……呜呜呜……”未明正在快活林中为王蓉采摘草药,却见到几个孩子站在一起,当中的男孩身材瘦小,手中拿着一朵折断的花,泪流不止,周围几个孩子见他啼哭担心受罚,便全都跑开了,只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小弟弟,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像受了点伤,哥哥替你包扎一下。”未明走上前去,发现男孩右手臂上有些擦伤,正流出鲜血——想来是刚才不小心被撞倒在地,花儿也是那时候折损的吧。不过只是小伤口,未明简单地取出水壶为男孩冲洗了一下,涂抹了点药材然后用布带包扎便没事了。“谢谢你大哥哥……可以……可以也救救我的花么?”男孩一脸期待地举起手中的花朵,是一朵美丽的桔梗花,显然经过精心栽培,不过此刻断折严重,如不尽快嫁接定会死去。“这是爹花了很长时间,种出来要送给娘亲的,如果死掉了爹爹一定很伤心……呜……”“别急小弟弟,大哥哥我现在就去找一个厉害的前辈,她一定能救活这朵花的,你就在此地等着,不要走动。”

    未明匆忙离开,不过却并未赶去忘忧谷。以他的花艺嫁接救活这朵桔梗不是难事,不过他得等待。何况今日花痴此前得知优昙仙花花期将近,这会恐怕早已赶去观赏,不在谷中。未明顺手采了些红花、黄芪帮助王蓉经期过后恢复气血,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回赶去。果不其然,男孩身边已经站着一个清新绝俗的女子,不是未明心心念念的任姑娘又还能有谁?“你说,有个大哥哥让你在这等他?”女子的声音十分温柔,与之前全然不同,小男孩点头说道:“是的,大哥哥不仅帮我治伤,还答应我要请一个很厉害的人来救助我的花!大哥哥你来了!”

    “任姑娘!”未明打了个招呼,女子眉毛一抬,似乎有些惊讶:“你是……那天逍遥谷的……原来你便是他口中的大哥哥,只是不知公子如何得知我的姓氏?”“在下绝无冒犯姑娘之意,只因在下常向花痴前辈讨教花艺,是前辈无意中提起……”“无妨……公子为了素不相识的岚儿奋不顾身,的确令人印象深刻。小女子任清璇,公子是答应这位小弟弟请花痴姐姐来救治这朵桔梗么?”“只是花痴前辈因为要去观赏昙花,此刻已经不在谷中,不过我路上仔细思考,若是用嫁接之法,应当可以救活。”“嫁接……公子的确精通花艺,如公子不嫌弃,清璇对花也略有研究,愿意助公子一臂之力。”“那是在下的荣幸,麻烦姑娘先清除断根与烂根……”

    “姑娘的花艺可丝毫不在武功之下啊,小弟弟,拿好了,这花已经救活,你可以拿去给你的娘亲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娘亲?娘亲就睡在那里啊。”小男孩伸手一指,两人顺着看去,不远处有片小花园,任清璇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轻声说道:“所以那里的花,都是……”“是我和爹爹一起种的,爹爹说娘亲一个人太孤单了,要多种一些花儿陪着娘亲,爹爹和我经常来照料这些花儿!”男孩骄傲地抬起了头,眼中的坚定压过了悲伤。“那你爹爹呢,今日怎么不见?”“爹爹他……生了重病,大夫说他是太想念娘亲了才……不过今日花开之时,爹爹还是嘱咐我尽快将花儿带给娘亲。”“你的娘亲……一定很幸福。”未明只觉两眼发酸,急忙扭过头去。

    任清璇接过男孩手中娇弱的花朵,按照男孩的话,细心将桔梗在指定位置种下,修长的手指抚过花瓣,冷若冰霜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温柔意味。“此人……倒是极为难得。”看着小孩走远,任清璇突然说道,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是啊,世上也并非……都是负心薄幸的男子。”未明偷偷瞥了一眼任清璇,快速说道。任清璇扭过头来仔细打量了未明一番,眼中若有所思,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告了个别,便匆匆离去。“好歹这次还打了个招呼呢,也算是有所进步了吧。”未明苦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