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风云传之终结

第八十章 出水芙蓉

    此时山上好手云集,若是全力拦阻,纵然迦楼罗与未明生出三头六臂也只有束手就擒。可其中不少豪杰愿意相信古实为人,多数侠客也与未明交好,故而不约而同选择了按兵不动,竟硬生生让两人逃出生天。“嘿嘿,痛快,痛快!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正派之中居然有这般有趣的少侠,任某很想一交。”“在下逍遥谷,东方未明,刚才好像听到……前辈乃八部天龙之一?”“东方未明?原来你就是东方未明,你的容貌……应该只是巧合吧……他们说得没错,我乃八部天龙中的迦楼罗任天翔,怎么,小兄弟后悔与我为伍了?”任天翔眉毛一挑,更显傲气十足。“在下只是相信古兄为人而已,何况我曾见过天龙教中的香儿姑娘与紧那罗前辈,都是举止高洁的人物,我相信贵教也并非全是恶人。”“你居然见过……嘿嘿,果然有趣!小子,你与我的一位故人很像……喂,你哭够没有!”

    古实此前一直半蹲于地,嘟囔着师父、对不起之类的话语,任天翔生性旷达不羁,见状不由感到烦躁不快。“那种不分是非的老家伙,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不许你侮辱我的师父!”古实闻言猛地站起,握紧双拳就要和任天翔拼命,却被未明拉住。“任前辈,你之前说古兄是被人冤枉,可否能具体说说?”“哼,也不知是怎么了,我的那只金翅鸟前些日子突然发疯,一路飞到这武当山上,不得已我只好上山寻找。却正好看见他那个什么师兄抱着位姑娘走进了屋子,我心下好奇就悄悄跟随,倒看了个真切。除去那个姑娘的衣物后,他便拿出一件物事在那姑娘鼻尖晃了晃——想来是迷香的解药。一切就绪后,他又刻意闹出响动,吸引这傻子进屋,之后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师兄……师兄怎么会……”古实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无法想通风流倜傥的师兄为何会做出这等卑劣行径,而未明自是心知肚明,故意说道:“倘若果真如此,那古兄可是蒙受了不白之冤,可惜没有证据……”“证据?就算有证据,他们也只会视而不见而已!”任天翔大手一挥,轻蔑地说道,“我亲眼所见,然而他们却将我视为异端,心中只认准他们所看见的真相。黑白不分,当真枉自为人!所以我才会远赴大漠,任某宁愿与鹰鸟为伍,也不屑与庸人相伴!”“前辈特立独行,未明由衷佩服!”未明拱手赞道,“古兄,我正打算赶回逍遥谷,今日出手助你恐怕非议颇多,我必须尽快向师尊解释,以免生出误会。虽然暂时我还不能将实情告诉师尊,但起码也能令他老人家宽心,不知古兄又有什么打算?”

    “我……我也不知道,我、我一定要洗刷冤屈,证明自己的清白!”“哼,看你这呆头呆脑的模样,怕是没过多久就要被人逮到,然后被那老糊……咳,卓人清一剑刺死。既然你无处可去,就先跟着我吧,起码还能保住你的小命。”“这……可我……”古实露出犹豫神色,未明看出他的顾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古兄,任前辈不顾自身安危,门派之别,仗义发声,出手相救,足见是高人义士,绝非魔教凶徒。我知你心有顾虑,但跟他走恐怕是眼下最佳的选择。我日后也会尽量帮助古兄搜集证据,助你洗刷冤屈。”“哈哈哈哈!东方未明,我越发中意你了,日后若是我们有缘相见,非要好好喝上几壶不可!”任天翔放声大笑,也不理睬古实便大步离去。“这次多亏了东方兄,实在感谢,既然东方兄也这么说……古实这便告辞。”古实慌忙撒开双腿,追赶任天翔而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逍遥谷弟子联合八部天龙大闹武当在江湖中那是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提出未明是得到了龙王传授,掌握神功方才获得了少年英雄会的冠军。好在此前姬无双之事巩光杰并未声张,毒龙教众和天龙教徒自然也是守口如瓶,不然可就真是百口莫辩了。未明只有向无瑕子解释赔罪,不提事件真相,只是说自己相信古实为人,不愿见他含冤而死。听闻此事谷月轩也是立即赶回谷中,竭力替未明求情。他虽与古实相交不深,不过对古实的忠厚老实印象深刻,自不相信古实会做出这等禽兽之事,何况他也深信未明的品性。无瑕子本不认为未明会同魔教狼狈为奸,正好借坡下驴,只是罚未明在谷中禁足一周,训诫未明日后行事要更为沉稳,不要落人口舌,以及绝不可与魔教人员太过亲近后,此事便就此揭过。期间沈湘芸因为听到传闻有些担心,带着风吹雪与赵雅儿前来看望。未明自然是喜出望外,焚香烹茶,还弹奏了一曲渔樵问答招待三人。

    “未明,想不到你连琴艺都如此高超,比起仙音师伯怕也不遑多让了。”风吹雪得宫夕花的遗传,乐理自是十分出众。“哈哈,未明大哥的琴艺可是让仙音姐姐赞不绝口,雅儿还有幸听他专门弹奏了一曲呢!”赵雅儿兴高采烈地说道。“额……雅儿其实你不用这么放在心上……”未明闻言顿时感到大事不妙,果然沈湘芸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冷笑道:“东方少侠当然是多才多艺,不然怎么能讨到这么多女孩的欢心,不过东方大侠好像从没为小女子弹奏过,想来自是湘芸不配了。”“这……”未明眼珠一转,福至心灵,高声叫屈道,“冤枉啊湘芸妹子,明明在医理方面我也下过许多功夫呢……”仔细想来倒也确有几分道理,沈湘芸这才释怀,未明不禁暗暗感叹自己过去没白找书生请教。“咦,未明大哥,这是什么花,好美!”众人这才注意到屋中摆了一盆芙蓉,枝繁叶茂,纯白色的花蕾十分饱满,看来花期将近。“清晨花开之时,花冠洁白无瑕;待到中午,变得粉嫩娇艳;而傍晚时它又将呈现深红色,并且很快就会凋谢。花色一日三变,花期短暂惊艳,此花名曰醉芙蓉。”未明看着花儿,有些失神地说道。“芙蓉?芙蓉应于秋冬之际方才盛放,怎么会在此时?”芙蓉的花、叶、枝、根均可入药,故而沈湘芸甚是熟悉。

    “是啊,为了让它在此刻开花,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未明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花蕾,轻声说道。去年冬天,他辛勤地施肥、修剪、松土,方才让它发出新芽,而后更是用心照顾,总算在今年三月生出了这些幼蕾,明日,便是花开之时。赵雅儿和风吹雪被醉芙蓉吸引,看得十分入神,而沈湘芸却隐隐感觉事情并不单纯,不过未明乃洛阳花王,摆弄花朵倒也不算稀奇。三人又聊了些闲话家常,方才不舍地离去。“师弟,你的禁足也该解除了吧。”见到三女离开,谷月轩和荆棘走入房中。“是啊,待在谷中一周,我都快发霉了呢!”“哼,我可是被关了一个月,你小子那算什么!”“好了阿棘,别抱怨了。未明,我和阿棘打算去成都绝刀门拜访切磋,权当换个心情,你要不要同去?”这次旅途便是悲剧的开始,或许未明跟随前去,能够化解此劫也未可知,不过一来治标不治本,二来变数过大未明不敢尝试,三来明日更有要事,因此未明只是摇了摇头:“这醉芙蓉即将盛放,我就不陪两位师兄了。”“啐,洛阳花会都过去了,还这般不务正业!”“呵呵,那我们就不勉强你了,阿棘,走吧。”

    第二日清晨未明便已醒来,而屋中那盆醉芙蓉也已完全绽放,花瓣交叠,莹洁如玉。精心梳理后,未明抱着醉芙蓉大步朝快活林赶去。不出所料,在前往忘忧谷的路上,未明见到了一道熟悉的倩影,那淡绿的劲装与棕褐色的头发未明绝无可能认错。“任姑娘!”“东方……公子?”任清璇回过身来,眼中既是讶异,又是欣喜,“我来找花痴姐姐请教,不曾想……啊!这是……”看到未明手中绽放的醉芙蓉,任清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好美的醉芙蓉!只是……怎么会在此时?”“我耍了些小手段,听闻花痴姐姐说任姑娘今日要到谷中拜访,未明特意赶来请任姑娘品评。”

    此时醉芙蓉花冠已经渐渐染上桃粉,好像是佳人脸上的红霞,当真清丽无双,任清璇走近花盆,仔细欣赏,但觉香气芬芳,不由如痴如醉。“清璇果然没有看错人,定是公子用心栽培,才能让它如此惊艳地盛放。”未明虽然说得平淡,但任清璇乃是花中高手,知道未明定是费尽心思,方才能违背花期,让醉芙蓉灿烂绽放。“任姑娘……”未明深吸了一口气,将醉芙蓉递给任清璇,郑重地说道,“在下……欲将此花回赠姑娘,不知姑娘……是否愿意接受……”任清璇轻轻掩住嘴巴,神色中倒不见惊讶,似乎早已料中了未明的心意,只是犹豫不决,半晌后她才开口道:“东方公子……世间情爱,都如同这醉芙蓉一般,无论绽放时有多么精彩绚烂,但也终是转瞬即逝。此花虽为公子苦心栽培,然而过了今日它便要凋零枯萎……如今我们以花会友,惺惺相惜岂不快哉?公子又何必……”

    “姑娘此言差矣!花朵虽会凋零,然而只要悉心照料,来年还会再开,又何必为此伤怀?而且,倒不如说正是凋零才令绽放更具意义!试想倘若它们四季一般,一成不变,那么久而久之,人们习以为常,便再也无人惊叹花之美艳;也正因终究难逃枯萎,在绽放之时,花儿才会耗尽心血,争奇斗艳,但求此生无悔,不是吗?”看到任清璇闻言怔怔出神,未明轻声说道,“在下并无冒犯任姑娘之意,只是觉得姑娘所言太过悲观,还望不要见怪……”“不……”任清璇缓缓摇了摇头,看着手中的醉芙蓉,露出了绝美的笑颜,“公子所言,发人深省,清璇此前从未如此想过,而今日听闻,只觉如梦初醒……这花,还有公子的心意,清璇确确实实地收下了。”

    “这,还请任姑娘毋须多虑……”见到任清璇波澜不惊,反倒是未明陷入了窘境,“在下只是……今日未明向姑娘表露心迹,只是为了不留遗憾……既然……未明便不打扰姑娘了!”未明扭身大步逃开,甚至不敢再多看任清璇一眼。望着他的背影,两行清泪缓缓从任清璇的双目中溢出,在这张如瓷娃娃般的精致面容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她偶尔造访花痴时,花痴总会“不经意”地提起未明的近况,还带任清璇参观了一处花田——其中花朵全是未明亲手栽种。风信子、白蔷薇、栀子花……其实何须花痴旁敲侧击,她早已明白未明的心意,这株醉芙蓉,拿在手中好比一盆炭火,炽热而又温暖,只是……自己真的可以……可以回应这份情谊么?

    回谷路上,未明神色有些惆怅。未来变数已经太多,可他仍然贪心未足。接下来,若是按照原定计划选择两头兼顾,那又将生出巨大变数。虽然此前他曾成功解决,不过……谁又知道那是否只是一时的幸运呢?“啊……”正当未明犹豫不决之时,却注意到谷口的一棵老树上,竟有两道掌印。两道掌印一深一浅,方向也是错开,竟是刻意用两种不同的劲道打出——这是一个讯息。“真及时,我也正需要找人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