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兄，你终于来了。”告别卓人清后，未明居然在山门口撞见了古实与何秋娟，倒是颇为意外。“古兄，何姑娘？你们不是回天山了么，怎么还在此地？”“是这样，何姑娘问我寿宴之后去哪了，我便和她说了任前辈的事情，还有天王的事，之后何姑娘便说要在此地等你们。”“不知何姑娘有何指教。”“东方大哥，秋娟绝非知恩不报之人，你救了我的性命，秋娟自当报答。听他说，你们打算对抗龙王是吗？之前你的师兄谷大哥来过天山派，邀请师父参加武林大会，共抗龙王。可是娘亲当时……总之没有答应，我这次回去，一定会极力说服娘亲，让天山派也出一份力气。”“何姑娘深明大义，未明钦佩不已，容我替师兄谢过姑娘。”“那秋娟这便告辞了。”“欸？何姑娘，我送送你……”“呆子，本姑娘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相送，不准跟着！”何秋娟厉声喝道，古实慌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见他这副傻样，何秋娟不禁莞尔，她赶忙咳嗽了两声，轻声说道，“那么，保重，后会有期，大呆瓜。”

    “啧啧啧，那个何姑娘居然会说‘保重’和‘后会有期’，大有希望啊古兄！”何秋娟已经离去多时，然而古实却还愣在原地傻笑，未明忍不住打算逗弄一番，果然古实闻言面红耳赤，慌忙说道：“哪，哪有……只要何姑娘不讨厌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更进一步，那是……想都不敢想……”“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古兄。”未明板起脸孔，苦口婆心地说道，“感情这东西可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总不能指望女孩主动是不是？要是什么也不做，定会懊悔不已，无论结果，拼过了起码不留遗憾。”“你对感情的争取倒是积极得很，只怕比武学更热衷了，也不知道我的那些姐姐妹妹们听到你这番言论，会作何感想？”风吹雪冷不防补了一刀，未明顿时僵在原地：“啊，这个……雪妹……我看还是不要让她们知道比较好……”“我与何姑娘，有朝一日也能像东方兄和风姑娘这般么……”见两人亲密无间，古实艳羡地说道。“古兄，你说什么？”“啊，啊！没事……对了，东方兄，我听北丑居的人提起，你在召集伙伴是吧？”

    “嗯，为了与龙王抗衡，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未明点了点头，“古兄，你好不容易才回归武当门墙，自然是想多陪陪师父与师娘，我完全可以理……”“东方兄，投名状在哪里，请算我一份。”“啊？”难怪未明惊讶，古实一向没有主见，未明还以为他一定会遵照师父的指示，不与天龙教人往来，哪能料到他竟主动请缨。“何姑娘也说了要知恩图报，东方兄不仅救了古实性命，还替我洗刷污名，如今你需要帮助，古实怎么能坐视不理？何况……这些日子，任前辈教会了我许多道理，我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天王绝非十恶不赦之人，他是个有远大理想的君子……虽然可能立场与武当不同，或许存在许多误解，或许会有摩擦，但结果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既然是对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去尝试呢？”

    “古兄……我对你真是大大改观了呢。”未明由衷地说道，古实挠了挠脑袋，傻笑道：“这……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原本觉得你呆头呆脑，是个蠢蛋，想不到看事情居然还挺通透，竟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实在出乎意料。我想未明就是这个意思。”风吹雪突然说道，未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这……等等！雪妹，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你可别坑我啊！古兄你听我解释，我可从来没觉得你蠢过……好吧，我承认，有一点，就一点点驽钝，嗯，好比当年镇守襄阳的郭大侠吧，呵呵，好事情！”未明赶紧解释道，虽然这番话确实有些违心。“东方兄不用安慰我了，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脑子不太好使，从前也只知道遵从师父师兄们的话……正因如此，我才希望能做出改变。与东方兄一起对抗龙王，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古兄，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把话挑明了吧。方云华死后，你是武当下任掌门不二之选，卓掌门对于魔教的看法，古兄应该很清楚。帮助天王不单会影响你的前程，甚至可能让你师徒反目。所以我再问一次，你真的想好了么？”未明收敛笑容郑重地说道，同时取出投名状与笔递给古实。古实眼中闪过一瞬的犹豫，但很快他便签下了姓名。“师父说过曾经有一位师叔与他情同手足，可当师叔需要帮助之时，因为掌门之位，条条框框，他退缩了，这令他抱憾终身。我不想让自己遗憾，东方兄，我要与你并肩作战。”“他真是……如此说的？”未明神色复杂，还未等古实回答，风吹雪已先行说道：“确是如此，他对此事一直很愧疚。”“卓师伯……”半晌，未明才轻轻吐出了三个字，这可让古实如入云里雾里。“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怎么我一点也听不懂，卓师伯又是谁？”“没什么，古兄，既已洗刷了冤屈，我打算前往少林，毕竟那是误会的源头，就请古兄先回北丑居，相信任前辈会很乐意见到你的改变。”

    “未明，放心好了，一路上我偷偷打探过，武当门人极为卖力，除了自身宣扬外，还发动各方人脉替你洗刷冤情，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你呢，少林一定也得到了消息。”“嗯，那太好了。”看着少室山道，未明感慨万千，他本以为对此地已经了若指掌，可当日山上的一切却让他的人生天翻地覆。这种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情，有多久没体会过了。然而他却意外地有些兴奋，或许，其实他也很享受这种刺激的感觉吧，可能经历只有这样的变革，他才能了却遗憾，迎来终结。早有迎客僧人发现未明，将消息通报上去，故而当未明走到寺门时，包括三大神僧与虚真在内，众多僧人已等候多时。

    “老衲识人不明，不辨是非，竟错信奸人，险些令东方施主身败名裂，罪过，罪过。老衲再次代表敝寺向施主致歉，万望恕罪，施主若有任何要求皆可提出，敝寺一定竭力满足，以表诚意。”无因双手合十，诚挚地向未明赔礼道歉，其余僧人也是纷纷行礼，未明赶忙回礼道：“方丈言重。当日未明确实出手帮助天龙教前护法，还与方云华对峙，方丈不明前因，产生误会也在情理之中。易地而处，未明定也会如此决断，何况方云华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方丈无须介怀。”“善哉，善哉。东方施主心胸豁达，真令老衲倍感汗颜，此处并非说话场所，还请施主随老衲入寺休息。”

    无因将未明领入会客堂，遣散僧众，独留两位神僧与虚真师傅。“知晓施主遭人陷害后，老衲也是立刻派遣门下弟子下山辟谣，希望能为洗刷施主冤贡献一份绵薄之力。”“未明谢过方丈。”无因亲自泡茶递与未明，未明自是双手接过，礼数周全。几人如此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气氛本十分融洽，可无因突然话锋一转，说道：“近日谷施主一直为武林大会的事情操劳，想必东方施主也有所耳闻，这是武林各大门派要齐心对抗天龙教。而老衲最近得到消息，说天龙教的前教主厉苍天已经重出江湖，施主可曾听闻？”此言一出，其余两位神僧都是不自觉地坐正，虚真更是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未明，风吹雪暗暗握紧刀柄，唯有未明与无因两人神色如常，未明甚至还露出笑容。

    “无因方丈果然消息灵通，一眼便看破了未明的意图……那未明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在下不仅有所耳闻，更是亲身参与其中，我认同天王的理念，想要协助他实现理想乡大业。”“善哉，善哉。二十多年前，中原武林为了圣堂之钥，与天龙教争得头破血流，死伤无数，后来更在圣堂伏击天王，将其囚禁……当时，各派决定由敝寺羁押，老衲起初也对天王有所成见，故而一口答应，并交由达摩堂七名武功高强的僧侣日夜看守。可是……当老衲真与天王相处之后，才发现他绝非贪图权势之人，而是真正怀有济世救人之抱负的仁德君子。故而老衲与天王相逢恨晚，时常畅谈佛法，敝寺也以上宾之礼相待。而后，天王更是将一半的圣堂之钥交给老衲，至于另外一半，天王说是托付给足以信任之人，老衲也从未过问。”

    足以信任之人么，正是自己的父亲东方曦啊……未明轻轻攥紧了拳头，此前他打败厉苍龙，取得了被方云华盗走的半块圣堂之钥后，北丑突然造访，并将另外一半钥匙交付与他。说是当时东方曦自觉无力守护此物，故而托他保管，今日也算物归原主，未明这才拥有了完整的圣堂之钥。之后他不告而别，独自潜入圣堂，想要查探这令世人癫狂的地方究竟藏有什么秘密，却撞上江天雄父子，误打误撞，得知了圣堂的真相……“若非碍于与中原各派的约定，老衲真想放走天王，若当时有此勇气，或许很多悲剧就不会发生，可惜。”无因摇了摇头，神色真诚不似作伪。

    “好景不长，知道天王本性后，老衲对于他的看守就十分松懈。一天夜里，敝寺突然起了大火，火势蔓延极快，不像意外失火所致，敝寺上下僧众忙于救火，全未察觉在那场大火之中，天王竟消失得无影无踪……老衲也曾怀疑过会不会是天龙教旧部前来营救，但后来老衲发现了值班僧人的尸体，死状皆十分凄惨，故而老衲断定天王是被别的势力所劫。最近方才得知，原来竟是天意城的手笔……”未明捣毁天意城救出天王一事本是十分隐秘，然而秘密总是这样不胫而走。“自从天王被劫走后，老衲对他的安危一直颇为在意，如今听闻老友复出，实在不甚欣喜。刚才听闻未明公子提到桃源乡，看来虽然经过多年煎熬，但他的理想抱负还是一如往昔，老衲佩服。”

    “只是……”终于要来了么，未明暗暗叹了口气。“老衲虽心下支持，然自古以来胡汉势如水火，中原武人自恃优越，视胡民为蛮夷，再加上圣堂之钥的嫌隙，想让各派放下成见，协助天王在西域建立桃源乡，无疑难如登天。而这其中种种，施主一定早已知晓，知其不可而为之，老衲钦佩施主的勇气。若非身系少林千年古刹之重任，老衲亦想与施主、天王站在同一阵线，可惜现实总是难以尽如人愿，老衲不敢赌上少林的未来，还望施主见谅。”“方丈身为一派之主，种种顾虑，未明都能理解，无须为之自责。”未明站起身来，向无因鞠了一躬，淡淡说道。

    “至于困难重重……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尝试方才永远不能成功。前方道路无疑荆棘遍布，然而既已作出决定，在下唯有全力以赴。无因方丈，未明这便告辞。”“施主且慢。”眼看未明与风吹雪就要离去，无因却突然发声阻止，“虚真师弟，我看还是你自己说吧。”“是，掌门师兄。”虚真向无因行礼过后，走到未明面前，“东方施主，请让小僧助你一臂之力吧。”“什、什么？”未明向后看去，发现无因紧闭双眼，仿若未闻，余下两位神僧也都一语不发。“施主的古道热肠小僧非常清楚，除了多次仗义出手，济人危难外，施主将本寺至宝易筋经完璧奉还，更显品德高尚。而且施主对于佛理见解深刻，数次为小僧指点迷津，小僧早就想报答施主。”

    不顾未明脸上的惊愕，虚真继续说道：“掌门师兄说过，天王是个有理想抱负的君子，他此生都在为天下苍生奔走，何其令人钦佩？我佛慈悲，小僧身为佛门中人又岂能置之度外？所以，请公子让小僧也出一份力！”“虚真小师傅这番心意未明心领，不过方丈他……”“东方施主，虚真师弟的话你都听清了吧。老衲被规矩束缚，无法随心所欲，但既然师弟有此善心，老衲又怎能阻止？况且施主为本寺找回至宝易筋经，少林自当回报一二才是，师弟，记得出门在外，切忌嗔怒，勿忘初心。”无因转过头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虚真谨遵掌门师兄教诲。”“既然如此……未明只有谢过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