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三毛去流浪

第十九章 归途

    马诺给我买了一张从卡里到波哥大的机票,晚上十一点多到,应该是最便宜的,我问他能不能买早一点儿的,他说不能。尼雅早就说让我跟她住几天,而且她离开马诺家时把笔记本电脑忘了,趁这个机会让我把电脑带给她。我们说好了她来接我,可是我临出发时,她却给我发短信说她不来接我了,让我从机场打车去她家。安娜和她侄女美拉帮我找了出租车,要送我去卡里机场。这时候我收到了尼雅的短信,我的心忽然就长了草一样。我身上带了现金(虽然不多),两个行李箱,十一点多到波哥大,取了行李恐怕要半夜十二点了。一个外国人在波哥大打出租车......想想我就头皮发麻。我给尼雅发短信:“你打车来接我吧,我带的东西多,还有现金,我害怕,到时候我来付出租车的钱。”尼雅回复:“太晚了,我不想去。”安娜马上给她在波哥大的弟弟打电话,让她弟弟去接我,然后住在他的房东家,我只能同意了。

    我到了波哥大,安娜的弟弟来接我了,他们长得很像。他的房东太太把我安置在一个有上下铺的房间,第二天还给我做了早饭,我把背包上的中国结拆下来送给她了,还给了她大概一百多人民币。我的机票是21号,还有三天,现在我怎么办?我很生尼雅的气,真的想就这样住在这个老太太家,然后自己去逛几天回BJ,电脑也不给尼雅了。一早,尼雅给我发短信,我没回复。最后我还是决定打车去尼雅的家,因为我知道,我很生气,可是她一定没什么感觉。她还说要带我去玩儿玩儿,她妈妈给她转了钱,让她请我吃好吃的。自从到了波哥大,她就没找到工作。她的妈妈真的是个温柔的女人,曾经去卡里看过她,给她带了很多东西,印象最深的是一盒炸蚂蚁。尼雅喜欢吃炸蚂蚁,可是却在我吃鸡爪子的时候撇着嘴说恶心。她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心情不好就咬手指,我们也许再也没机会见面,我何必耿耿于怀呢。三天,我只跟她在一起三天。当你想到你不会跟一个人一辈子也分不开割不断的时候(比如你的血亲),你就很容易放下一切不高兴。

    我跟尼雅住了三天,她只陪了我一天,那一天的下午她还买买买了。剩下的时间我自己去逛博物馆,然后自己解决吃饭问题,还给尼雅买牛奶什么的。当你对一个人没有期望的时候,你就不会有失望了,人家还让我免费在她家睡呢。我怀着感恩的心,心情很好。终于要回国了!八点的飞机,我们起得很早,尼雅开车送我到了机场,可是机场静悄悄,值机台根本没有人!找个人一问,原来是晚上8点的飞机!快一年前买的机票,我根本就没仔细看。我们只好又回家了!在家耗了一天,晚上我没让尼雅送,她打电话叫了一辆车,我付了车钱,把剩下的一点儿比索都给她了。没想到到了机场,我还需要比索交税,只好又用美元换了一些。

    回家的路程显得比来的时候快多了,因为中转的时候不需要那么长时间。法兰克福到BJ的飞机上有一群中学生,跟着老师去BJ参加冬令营。飞机上的广播在找医生,说是有个女孩儿突然呼吸困难,我邻座是个南方姑娘,在英国工作,她是个医生,于是跑过去看。我远远地看着那个女学生,我的邻座让她放松,深呼吸,摸了一下她的脉搏开始给她按摩手,问她是不是对什么食物过敏,得到是否定的回答。一会儿,她回来了,跟我说那姑娘太紧张了。我其实也紧张,但是我能克服。我在教汉语之前在一家飞机维修协会工作过一年,主要的工作就是打杂,什么社保医保啊档案啊还有维护网站,我们的网站有一个栏目归我负责,叫事故快报。其实没什么工作,因为飞机出事故的几率很低,但是领导让我看看往年的事故,于是我找到了一个英文网站,上边有从1908年开始的所有事故信息,还有一些失事时候的录音。我花了很多时间去听那些录音,看那些事故的照片,读事故的经过,挑比较典型的发在我负责的专栏。有意思的是,那时候我还没坐过飞机呢,于是我在看了那么多的事故资料以后,对坐飞机产生了一种恐惧心理。

    那一年我也认识了一些民航圈儿的人,其中有个台湾大哥是飞机工程师,我们是我在民航论坛里发帖子征集稿子做杂志认识的。我把我的焦虑告诉了他,他说:“其实飞机是所有交通工具中安全系数最高的,我干了十几年,也只看过一次事故。”“你亲眼看过飞机坠毁?”“飞机还没起飞就撞在一辆工作车上边了,然后起火了。”“啊?”“那天下大雨,能见度不高,也是因为机组人员疏忽还有塔台沟通不好,飞机开到正在维修的跑道上去了,结果直接撞在一辆车上。”“你亲眼看见的吗?”“是啊,亲眼看见的。”“就是那个新加坡航空的事故吧?八十多个人没了”“对!”“原来当时你在场啊?你没有心理阴影吗?”“也会心里不舒服,但是这是我的工作,而且我知道这种事发生的概率极低,所以我也习惯了。”“......我还是慢慢来吧,可以不坐飞机我就不坐。”可是后来第一次坐飞机,我就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而且我克服了恐惧。

    我第一次尝到恐惧的滋味不是坐飞机,而是尼雅把我锁在车里。我跟尼雅出去办事,她让我在车里等,她去修手机的店看看。她男朋友把她的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成渣渣了,她换了新的,不太好用,她说再去问问,五分钟就回来。我没想到她会把车门锁上,而且空调也关了,五分钟后她并没有回来,也许并没有五分钟,我简直度秒如年。我觉得我越来越恐惧,然后觉得无法呼吸了,我赶紧给尼雅打电话,她竟然笑了,说:“老师,你像个宝宝!”我无语。可能我一直有那个戏剧性的幽闭恐惧症,只是从来没有发作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