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遣

    罗隐（唐）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胡老师刚从西班牙回来又计划着去纽约参加一个会议，感觉他就像个飞人。客厅墙上贴着的生词贴纸越来越多，小黑板上的日程却慢慢减少，一转眼半年过去了。上次严重的头疼呕吐以后我开始记偏头痛日记，又头疼了两次，但是都不严重。学校的课不多，每天墨西哥的迪亚娜还在上课，因为12月她爸爸在大使馆的工作就结束了，回墨西哥以前他想让女儿拿到HSK的证书。教了她俩月以后我帮她在学校报了HSK3，她考得特别好，现在也可以用汉语聊天了，还可以帮妈妈在网上买东西叫外卖。小孩子学东西就是快，我的西班牙语没什么进步。宝拉去上海看男朋友了，估计过几天回来就该准备搬家了。没有课，我闲着没事儿上网看租房信息，发现团结湖地区已经没有1500块的单间了，于是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么远，反正还有几个月。于是我翻开微信，看着列表里那么多人名，有的是淘宝的商家，有的是快递到付加的，还有很多是网络上加的，只说过一次话，很多已经几个月没说话了。我开始一个个点开看看，发现有的其实已经把我删除了，因为朋友圈变成了一条线，有的写了对陌生人可见10张照片，我一个一个删除，就像我衣柜里的衣服，一年不穿就淘汰。

    儿子嫌天气热，我俩从他奶奶家走回来，路上买了点儿菜，他就不肯出门了，让他跟我玩儿UNO牌，玩儿几把输几把，我觉得丢脸他觉得没意思。我在网上买了一件夏天的上衣，今天到货，我穿上试试，自己觉得不满意，于是问儿子：“儿子，你看好看吗？”“嗯！”儿子敷衍地看了一眼，我横了他一眼：“一点儿诚意也没有！我看人家穿着挺好看的，为什么我穿上不好看了？”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是因为你脸不好看！”“有时候我不看人家脸啊！”我不服。“但是你照镜子的时候看见自己的脸了。”儿子面不改色地说。“啊哈哈哈，我这是生了个什么啊！我还不如生一个土豆呢！你小时候可爱极了，跟我去买衣服，还帮我挑衣服，我说那衣服是十八岁的穿的，你说妈妈穿上就像十八的了。”“那时候我小不懂事儿！”我想原地晕倒，说：“今天我不管做晚饭了！”“今天说好了烤披萨。”我：“......”吃过晚饭，我送儿子去奶奶家。天气太热，我俩一人一辆共享单车。几年前我就开始让儿子学骑车，现在他自己骑车去奶奶家也没问题，但是我不想错过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我觉得哪怕不说话，母子俩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炎热的夏天终于过去了，刚开学我就跟亚男约了饭。因为她上下班路过我家门口的地铁站，所以我俩常常在我家附近见面。整个暑假她都忙得脚不沾地，还带父母去越南玩儿了俩礼拜。我俩见面总是她说的多，而我喜欢听。最近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从马来西亚回来的男的，说是因为老婆出轨自己的老板俩人离婚了，两个孩子的监护权也都判给了前妻。

    “上周五他约我晚上看电影，我说好，我说我负责票你负责吃的，他同意了。他比我小，在国外兜了一圈，一个人孤孤单单回来了，前妻孩子还在国外，他有点儿煎熬。我们已经吃过几次饭看过几次电影了，但是连手都没握过。今天我们看的不是什么美国大片儿，是国产剧《送我上青云》，姚晨主演的，电影里她叫胜男，听名字就猜到是个女强人。胜男独立上进有追求，渴望真爱却仍孑然一身。一次意外发现自己患上了卵巢癌，必须手术。一边筹集手术费，一边踏上了寻找爱欲抑或是寻找自我的旅程。这电影，不同的人看，会有不同的解读方式吧。看完电影，他开车送我回来，还陪我在小区里散了一会儿步，然后他走了。我喜欢他，跟他在一起很舒服，没有压力，可是他从来没表示过喜欢我，只说还是会出国，现在什么都没有，不适合谈恋爱。他走以后，我望着一点儿也不璀璨的天空发了会儿呆，你给我发微信我也心不在焉，我拨了他的号码，说：你回来吧！”

    “我说我那时候跟你说话你怎么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呢。胜男亚男，你俩名字挺像，我得去看看这电影！”我没往下追问。

    “我俩不会有结果。”亚男说。

    “姐姐，你什么时候在乎过结果啊？”我问。

    “也是啊，今朝有酒今朝醉！”

    “还有人说有花堪折直须折！”我附和。

    “你就会说，你自己不行动！”

    “我这病入膏肓的人了，已经心如止水了。”

    教师节了，我的阳历生日。一大早盖大款给我发了个微信，祝我教师节快乐。这家伙挺有心的，虽然是川总的粉儿不喜欢墨西哥，可是学汉语着实用功，让我大跌眼镜，进步也神速，可能跟有好几个“中国女朋友”有关。其实我现在是个自由职业者，说白了是个小时工，外国学生没几个知道教师节的，以前在公立学校教英语还会收到一些卡片什么的，现在收到短信也知足了。生日就不过了，反正也没钱，自己好好吃一顿儿得了。胡老师给我发了个微信：“情爱的样老师，现在我下班，我很累，我回家，有点儿睡觉和有课。”我练就了一身猜谜的好本事，知道这些外国人想说啥，于是回复：“好的，那你先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上课。”胡老师报了HSK4，还有十来天就考试了，现在我督促他学习，如果他过不了，我会很内疚。

    胡老师要考试了，可是我却开始头疼，星期六儿子来了，我让儿子帮胡老师做练习，他俩时不时看看我，我已经吐了一下午了，胡老师坚持陪我去医院，我们三个人去看急诊，我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严重脱水让我嘴唇干裂，双腿打颤，做了几项检查后，医生让我输液，一次两袋，输完之后去验尿看看尿酮的指标，我让儿子自己骑车回奶奶家，告诉胡老师回家睡觉，因为第二天要考试，他陪我到十点半，我的尿酮还没降下来，他只好回家了。凌晨两点，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到家以后我开始浑身打颤，脉搏到了90+，我硬撑着坐起来又躺下，实在不想再去医院了，幸好过了半个小时脉搏逐渐平稳。在医院折腾了七个小时，我发誓再也不去医院了，可是这日子这么过？有酒我也喝不了啊，别说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