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师去纽约出差了，我大病初愈，每天吃六顿饭，少食多餐，一点儿一点儿的补。波兰的寇先生来BJ学了一个月汉语，他来的时候我请他，他走的时候请我，我的胃口不太好，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他兴致很高，还用支付宝买的单，我问他哪儿来的支付宝，他说是李小姐的，我便换了话题。他回国以后就失联了，我给他发了好几次微信他都没回复，开始我有点儿担心，后来我想也许他换老师了吧，我曾经极力劝说他不要跟李小姐走得太近，可能这让他很不爽。秋天可能是个离别的季节，宝拉临去上海前我俩一起吃了个饭，看着她那么开心我也开心，但是也为少了一个语伴和朋友难过，好在我已经习惯了离别。很多学员在中国的工作结束了，也选在九月离开，天气不那么热了，适合旅行。

    我有几个学员在波兰大使馆工作，其中一位鲁先生负责文化交流方面，组织了看电影活动，邀请我去看他们国家的获奖电影。我常常白天去上课，那天第一次晚上去。波兰跟中国建交最早，大使馆的面积很大。我忽然想起另一个学员跟我说，有人曾经晚上在大使馆院内看见穿白色衣服的长发女人飘来飘去的，心里不免觉得好笑：外国人也传鬼故事，不知道这个鬼在哪儿出没。我请了周老师跟我一起来看电影，电影确实精彩，但是就是太难过了，波兰的历史其实是一部悲惨的血泪史。学员们的汉语水平还不太高，我们很少聊严肃的话题，常常聊一些家常。有一位年轻的学员水平最高，他的中文名字是小马。小马在云南上过大学，也在当地交了很多朋友，那天他提起一个朋友，说他去道观了。

    “这位朋友开了个酒吧，因为他会说英语，所以我常常去他的酒吧，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朋友了。”

    “那他怎么去道观了？是去修道吗？”

    “可能是去做义工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他告诉我他把酒吧关了，因为他说他太累了，而且觉得没什么意思。”

    “可能挣了钱以后没有人生目标了。”

    “可能吧。”

    “你了解道教吗？”

    “知道一点儿。好像是老子创立的吧？他写了一本书叫《道德经》。”

    “你知道的还挺多，不过老子是哲学家，是道家学派创始人，道教是中国的本土宗教，创始人据说是张道陵。你知道修道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吗？”

    “我听说是不死。”

    “对，就是长生不老，或者是成仙。咱们生活的世界是人界，那神仙们生活的地方是仙界，人死以后去的地方就是鬼界。你去过东岳庙吗？那是一个道观，里边有很多神像，还模拟了一些人死后的世界的情形。”

    “真有意思！”

    “对，比如我们春节贴的门神就是道教里的。你知道《西游记》吧？小说里边的天庭其实是仙佛共同治理的，教孙悟空本领的是道士，但是后来他的师父唐僧是佛教里的和尚。”

    “哎呀，老师啊，这么多中国文化知识我怎么学得完啊！”

    “哈哈哈，我是中国人，也只是知道一点点皮毛而已，你作为一个外国人已经很厉害了！”

    “我这差得远呢！”

    “我们一起努力！”

    对于水平较高的学生来说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但是对于那些刚开始学读拼音和写汉字的学生来说有时候很无聊。这不九岁的沙特小男孩儿正在打哈欠，然后非常礼貌地对我说：“老师，我非常喜欢你的汉语课，但是还有多长时间下课啊？”我不禁哈哈大笑，说：“宝贝，过几天你要在你们的国庆日庆祝活动上用汉语讲话，你不想到时候丢脸的话还是多读两遍吧！”“我已经可以照着拼音读了。”小家伙胸有成竹。“对，你读得确实不错，不过听起来像机器人。大-家-好-”我模仿他的腔调，他笑了，从我手里抢过资料又读了起来。这孩子其实水平没有那么高，秘书给他写了一份稿子，他大多数汉字都不认识，所以就只能读拼音，估计也没什么人介意。

    皮雅结婚了，搬到了美国，告诉我不需要在中国开无犯罪记录证明了。我其实已经给她问好了怎么开，打了几个电话，还去派出所问了，虽然白忙活一场，但是我也算是了解了一些知识。去哥伦比亚的时候我也不记得都准备了什么，反正就是老板有关系，轻而易举就拿到了签证。那时候我傻傻的，还以为签证是一个单独的小本本，跟港澳通行证差不多呢，拿到护照后还问人家签证在哪儿......要去西班牙的话，又得办签证，准备一堆资料，唉......那天跟我妈提了一嘴，说我可能再出国，我妈说：“你还想出国啊，快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哪儿也不如中国好，外国都是坏人！”我说：“还不知道行不行呢，就先申请试试。”心里想，如果真的申请成功了，我还是想出去看看，因为眼看自己一年比一年老，半辈子都在为钱挣扎，嫁给有钱老头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去欧洲旅行的可能性也不大。

    那天跟周老师一起在饺子馆吃饺子，我俩聊起来一天到晚忙忙碌碌，但是收入却少得可怜，虽然这份工作给我们带来很多快乐和成就感，可也不能当饭吃啊。周老师一直单身，也不是BJ人，算是北漂。

    我说:“起码你身体好啊！你看我这隔三差五地犯病，啥也干不了。”

    “你也找个有钱的老头儿，你看人家WendyDeng。”

    “妈呀，人家WendyDeng找到有钱老头的时候已经很优秀了，而且关键是年轻。我没资本啊，有钱老头能看上我吗？给人家当保姆都嫌老吧！我这身体还不好，除非真爱，不然谁也看不上我。”

    “你身体不好也没耽误工作啊，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我以前有个同事，一来大姨妈就请假，疼得死去活来的。”

    “你说的倒是对，我这不是啥大病，还真没怎么请过假，记忆里就请过一次病假。但是我这硬件也不行，又老又丑。”

    “也是，有钱的老头儿都想找18的呢！不过你挺有魅力的，我说过好几次了都，你一笑特别漂亮。”

    “谢谢谢谢！说实话我还看不上一般的有钱老头呢，在一起没话说，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自己过。对了，我室友说帮我申请去西班牙教汉语，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我妈还不太愿意让我去，我儿子也没表态。”

    “那挺好的呀，去外面看看，年纪再大估计也没法申请了，没准在外面能遇到真爱呢！”

    “你知道夏楠说什么吗？”

    “夏楠说什么了？”

    “她说我身体不好，不能骗用人单位。”

    “我晕，她怎么这样说话啊，好像你有什么大病似的！我没教过她，但是我有她微信，我发朋友圈她给我评论都挺刻薄的。比如我要发个蓝天，她就在那儿不屑一顾地评论：这有什么啊，我们国家的天天天这么蓝。我也懒得回复她，后来她把我删了。我从来没跟她聊过天，以前她往我的工作邮箱发了一封可长可长的邮件，说她刚旅游回来，那边儿的风景如何美，她如何高兴。我的妈呀，那个抒情。”

    “然后你发个图片她打击你，哈哈哈哈！”我大笑！

    “她老公脾气倒是很温和，我教过。”

    “嗯嗯，是的，他俩应该真的是互补了。他俩可恩爱了，每次一起出去都手拉手，让我羡慕。”

    “爱情这个事儿咱真搞不懂，他老公比她小二十岁，这肯定是真爱！”

    “嗯，肯定是真爱！”